第39章 不速之客(三)

  一夜秋雨,打落桂花無數。記住本站域名

  就在回家的前一天,陳珺可開窗睡覺時,還能聞到樓下陣陣的丹桂香氣。

  可今早,不算明媚的天氣明明白白告訴她,秋天已經到來。

  氣溫甚至變得有得涼起來。

  她忽然想起了李聖月,這突然變天,他和袁剛沒有可添的衣服,會不會感冒?要是感冒了,回去就不能下水了!

  但這想法剛冒出腦殼,她就氣得一拍自己的頭:「陳珺可呀陳珺可,你少犯糊塗,這個作精病了關你什麼事?再說白羽哥家也有衣服,肯定會借給他們啦!」

  正準備去上廁所,門被敲響了。

  打開一看——竟是李聖月,身上還套著白羽的薄休閒外套。

  「果然!」她心裡道,隨手準備把門關上。

  「哎——你壓到我手了!」李聖月手腳並用地擋住:「陳珺可,上門都是客,你這是待客之道嗎?」

  聲音大得把高秀玲和陳珺宇都吵醒了。

  兩個人揉著眼睛站到了客廳。

  「你誰呀?!」

  高秀玲登時眼睛瞪得銅鈴大,手裡都揚起一桿掃帚。

  李聖月乘著陳珺可轉移注意力,剛好擠進客廳,這一見高秀玲的模樣,不由嚇得站筆直了,趕緊解釋:「阿姨,我不是壞人,我是陳珺可同學!不信你問她。」

  見母親警惕得只差馬上報警的模樣,陳珺可心中萬般不情願,還是點了頭:「嗯,他是我同學。」

  等陳珺可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著李聖月特意帶來的早點時,高秀玲已經完全接納了這個「好同學」的事實。

  「你這早餐買的應該是白羽家樓下那家吧,他們家蔥油餅和豆腐腦珺可最喜歡了。」高秀玲咬一口油條,忽一拍腦門:「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李聖月呀!我記得你,那時候你經常欺負我們加珺可,有一次還鬧到校務處去了,我記得她給我回來說,你爸爸把你給打得呀!嘖嘖嘖——」

  她邊說邊咂舌,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李聖月黑臉臊得通紅,像個包公。

  「阿姨,那都是過去小不懂事,我……我都跟珺可道過歉了。是不是,陳珺可,你說話呀!」

  看著母親嚴肅的表情,陳珺可覺得如果否定,她下一秒就能把李聖月給拎出去。

  只能一點頭,「嗯」一聲,同時咬一口蔥油餅,狠狠嚼著,就像是在嚼李聖月的肉。

  「那就好。」高秀玲滿意一笑:「珺可當初轉學剛到這邊時,還挺不適應的,幸虧認識了白羽、丹丹、謹奇這幾個好朋友。沒想到她進了體校後,還能再遇到以前的老同學。我們家這個丫頭啊,就是悶得慌,又不愛說話。還請你平時在學校要多照顧照顧她!」

  「嗯嗯。」李聖月點著頭,含糊不清地應著。

  他能感覺出陳珺可的不滿,因為高秀玲起身去給他泡茶時,他聽到女孩嘀咕了一句:「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你真不吃點嗎?」高秀玲將一杯清茶放他面前。

  「謝謝,」李聖月雙手接過茶杯,說:「我昨晚上睡白羽師兄家了,今天早上他爸爸給我煮了刀削麵,特別好吃,我吃了兩碗,都吃撐了。」

  接著,他又大致說明了一下昨天過來濛鎮玩遇到大雨又沒法住酒店的事。當提到關於那個披薩和捉弄那個假叫花子的事時,高秀玲樂得捧腹大笑。

  「哈哈哈,你也太逗了!珺可……她所有同學朋友中,我還沒見過你這麼逗趣的!」她笑得喘不過氣。

  7歲的陳珺宇卻是一臉漠然:「多大人了,還愛耍小聰明!」

  李聖月一愣——呵,這小傢伙,不愧和陳珺可是親姐弟!

  一旁的陳珺可同樣冷眼旁觀。

  等吃過早飯,高秀玲留李聖月在家吃午飯。她今天休假難得一天,想在家給孩子們做頓好的,問了每個人要吃什麼。

  陳珺可說想吃她炸的素丸子,那是用紅白蘿蔔絲加香菇、芹菜和蝦皮炸出來的,老香了。

  陳珺宇點了一個鮮蝦魚丸菜心湯,是用買回來的大青魚去皮,剔除魚背腹部的大骨和刺,然後用刀將魚肉一點點刮下來,團成魚糜。最後加玉米澱粉和冰水搓成丸子,不用沸開的熱水下鍋,浮起即可。

  然後另起一個沙煲,下熱油把姜蒜和蝦仁炒熟了,加入大骨湯,放魚丸子,煮熟的鵪鶉蛋,香菇,及嫩嫩的青菜心。

  上蓋再悶十分鐘,撒上蔥花和胡椒粉即可。

  這是高秀玲最拿手的,也是姐弟倆的最愛。像是炸酥肉、松鼠魚、酒釀螃蟹、東安子雞,她都做得很地道。

  只因平時工作忙,家裡又一攤子事,都沒時間做。

  今天李聖月在,她要露一手。

  高秀玲去買菜的時間裡,陳珺可讓李聖月坐客廳的小布藝沙發看電視。不大的客廳里擺著一張小床,是陳珺可睡覺的地方。旁邊還有張書桌,上面擺滿了書。

  陳珺宇今年讀小學二年級了,正坐在姐姐的書桌旁寫功課。

  李聖月看電視無聊了,就起身看陳珺宇做題。原以為二年級的題目不過爾爾,沒想到才看到一題就被難住了。

  只見那書本上寫著:「我們喜歡卡通×通=畫畫畫畫畫畫」

  然後問:我、們、喜、歡、卡、通、畫這七個字分別代表什麼數字?

  「靠,現在小學二年級的數學就這麼難了嗎?」李聖月摸著頭,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陳珺宇糾正:「這是奧數,其實並不難,只需要推理就行了。你看——」他小老師般拿出一張紙,在上面推理起來。

  「我們喜歡卡通,是六個不同的數字,乘以通字代表的數字後,就得出了六個畫字。這說明最後的答案是六個一模一樣的數字,掌握了這個關鍵點,這題不難。」

  他先在紙上帶入了兩個數,因為第一個要算的是通和通相乘,發現5和6都不合適後,他填了7.

  七七四十九,通的位置上用7,十位就進4,那麼卡就可以推理出5。五七三十五,末尾的5加上前面進位的4,合起來正好也是9……

  以此類推,得到的答案是:我=1,們=4,喜=2,歡=8,卡=5,通=7.最後一個畫=9。

  「懂了嗎?」

  最後一個王者的藐視,讓李聖月徹底崩潰。

  「嘿嘿,你這小孩會幾道奧數就不得了啦?告訴你,術業有專攻,哥哥的100米蛙泳用時才1分07秒,厲害吧?」說著,兩條眉毛飛起來。

  一記鄙視的眼神飛來,只聽那孩子道:「你一男的游100米居然用1分07秒,你難道我不知道我姐姐一女的,游100米才1分04秒!」

  「你——」李聖月氣得語無倫次,又不知該怎麼跟他講述自由式和蛙泳之間速度的不同,急得抓耳撓腮。

  反倒是一旁在陽台伺弄多肉的陳珺可看到,被逗笑了,走近道:「得了,李聖月,你怎麼跟個小孩子斤斤計較?」

  言下之意他連個小孩子都不如。

  「不是……」他想反駁。

  陳珺可打斷:「讓他寫作業吧,你看你的電視好了。」她說完,進廚房切水果。

  「餵——」

  他想抗議,可沒人理會。

  屋裡一大一小兩人都沒拿他當回事。

  陳珺宇繼續低頭寫作業,李聖月鬱悶得不想看電視,於是轉身去翻看書柜上都有什麼好看的書。

  一本本看過去——《三國演義》、《紅樓夢》、《笑貓日記》、《裝在口袋裡的爸爸》、《上下五千年》……最後目光落在一本天藍色的封面的書上,書的側面寫了《格林童話》。

  並排還有本一模一樣的,稍舊點。

  李聖月的心一下跳得劇烈——這難道就是他曾畫壞了和送給她的那兩本書嗎?

  他伸手將取下其中一本,封面上美人魚嘴巴的兩撇八字須還在。

  再看另一本,嶄新的,連封皮都沒撕。

  無疑,是自己送出的那一本了。

  他心下有點失落,但轉瞬一想,原以為她討厭自己,連帶著這本書也給扔了的,卻不想還留著,嘴角又不禁扯起一絲笑來。

  「看什麼吶!」

  陳珺可的聲音不悅地響起,白皙的手掌一把奪過那邊舊書,道:「別亂翻我東西。」

  李聖月笑笑:「這本書你還留著呀?」說著,搖了搖手裡那邊新的。

  女孩沒好氣道:「不留著,難道丟了?正好,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兩本。」

  她把那本舊書放回書架上,李聖月撇撇嘴,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剛想張了張嘴,正準備誠誠懇懇地道個歉。

  客廳里門鎖一響,高秀玲拎著兩大袋子菜進門了。

  「喲,今天上午的蝦和魚都好新鮮,我還買了花甲、裡脊肉,馬上給你們做飯。」

  她的大嗓門徹底打斷了李聖月的思路。

  「媽,我給你幫忙。」陳珺可迎上前接過母親手裡的塑膠袋。

  李聖月只能嘆口氣,把自己那本書也塞回了書架。

  看著兩本一新一舊並排擺放在一塊,他心裡湧起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高秀玲的手藝確實好,炸酥肉又香又脆,蝦仁魚丸菜心湯鮮得能讓人吞下舌頭,炸的蘿蔔絲素丸子比肉還好吃。

  李聖月邊吃邊一頓彩虹屁猛夸,樂得高秀玲讓他有空多來玩。

  飯後,高秀玲讓陳珺可送他去麵館找袁剛,再送他們去大巴車站。

  等出了門,走在春風巷的青石板街上。

  陳珺可道:「你怎麼把袁剛一人留白羽哥家麵館了,他有你這兄弟也是倒霉。」

  李聖月反駁:「嘿,你這小姑娘咋說話呢,我們兄弟之間的生死情你懂什麼。」

  「喲,還有生死情呀?說來聽聽。」

  少年一看女孩來了興趣,故作高深裝模作樣道:「你是有所不知,以前四年級時,就是咱們學完游泳課後,我拉袁剛去公園划船,結果他掉水裡里,好傢夥——他掉那水裡是大口大口喝水,人也往下沉,當時我就急得……」

  「等等,」陳珺可打斷:「我記得袁剛好像會游泳,那次你推我入水時,他在泳池裡游得可歡啦。」

  「那是另一件事,咱們暫且不表。」李聖月拉回話題:「當時是深秋,水那個涼啊!我當時急得大喊;『袁剛,你快游泳啊!』可他就是不,人眼見著就沉水底了。」

  他說話語速極快,而且表情豐富,帶動得陳珺可都著急起來,問:「他是不是腿抽筋了?還是嚇傻了?」

  李聖月看她一臉著急地模樣,便懶得再賣關子,道:「幸虧我當機立斷,衣服都沒脫,直接跳下去把他撈起來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有鼻炎,那個湖水髒得呀,好幾天我的鼻子都沒能緩過來,吃了好多開瑞坦……」

  「不是——」陳珺可插話:「那個他為啥不自己游?」

  良久,李聖月終於嘆口氣:「他後來跟我說,我們上船時,他看到那個湖邊的告示牌上寫著——此處禁止游泳。」

  陳珺可再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正午的陽光灑在她白皙光潔的臉頰,清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她的模樣一如三年前那個陽光和煦的午後。他們同站一條椅子上,面對面的罰站。

  他想起了那刻,望著她怔怔有點出神。

  「你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兒一樣。」

  他說了句歌詞,陳珺可臉色一變,唾棄道:「你怎麼跟德雲社的一樣了?真不該學游泳,應該去學相聲。」

  李聖月辯解:「冤枉啊,大人!我只是喜歡說笑話給你聽,而且——你確實也笑了啊。」語氣頗有些委屈。

  陳珺可更生氣了:「誰跟你笑吶!我跟你從來就不熟。對了,以後不要隨便來我家了!」

  女孩的忽然翻臉,讓李聖月的暴脾氣也一下上來了:「喂,陳珺可,你別太過分了!你明明知道,我……我……」

  他結巴了兩下,還是沒能說出想要說的話。

  「你該不會是想來跟我道歉吧?」女孩一臉驚悚,完全不能置信。

  少年被看穿了心思,乾脆直言不諱:「是的,沒錯!我為以前的幼稚行為向你道歉。如果——」他話鋒一轉:「你不原諒我的話,那麼下次我再……」

  「別!」女孩抬手打斷:「我原諒你了,不再怪你了,行了吧?」

  她可不想他再登門拜訪。

  少年笑起來:「行,那既然你都原諒我了,我們就是朋友了,那……」

  「那什麼那?」女孩脫口而出,表情一下變得恩怨分明:「雖然我大人大量原諒了你,不過這跟我們以後是不是朋友沒有關係。朋友要志同道合,我跟你李聖月是志不同道不合,以後即便在校園裡見了,你也別告訴人家你來過我家,跟別說我們是朋友。最重要是——」她聲音提高八度:「咱們以後井水不犯河水!我就不送你了,自己去麵館吧。」

  言畢,哼一聲扭頭就走,像是恨不得立馬跟他劃分清楚界限。

  李聖月惱得在後踢一腳地上沒有的石塊:「喂,陳珺可,你這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啊!」

  女孩連頭都懶得回,更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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