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更大了,停了一天的雪又簌簌落了下來。
聖上亦是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顧不得身上的披風掉落,直接步入法陣。
「玄清道長這是怎麼了?」
玄清道長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鮮血,一臉疲憊道「這鬼的怨氣過重,就連貧道都不可強壓。」
太后著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就任由他在宮中作怪,驚擾龍胎嗎?」
玄清道長道「不可強壓,但可度化。只有找到這鬼為何而死,解其宿怨,方可勸他遁入輪迴。」
玄清道長說這話時,目光看向剛才地面炸開的地方。
有膽子大的太監跑過去看,大聲道「聖上,這裡有一具屍骨!」
妃嬪們聽到這話,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聖上冷聲道「挖出來。」
跟這具屍骨一起挖出來的,還有一把鏽跡斑斑的劍和一個同樣鏽跡斑斑的令牌。
在一邊湊熱鬧的德妃當即道「劍?令牌?似乎是個侍衛。」
眾人紛紛看向她。
在場誰猜不出來,這具白骨是侍衛的,但現在她們腳下踏的地方可是後宮,這裡又臨近廢后徐氏所在的長春宮。
大家裝聾作啞還來不及,怎麼會像德妃這樣直接點明。
然而德妃還有更大膽的,直接道「一個侍衛的屍體,怎麼會埋在長春宮附近?」
聖上斜瞪了一眼德妃,眼中的寒意恨不得化為刀子,割了德妃的舌頭。
德妃輕咳一聲,總算住了口。
有些妃嬪察覺到不對,連忙道「宴會上臣妾喝多了酒,現在有些暈眩,就先回去了,聖上恕罪。」
聖上借坡下驢,直接道「都早些回去休息,無事不得外出。」
「是,臣妾告退!」眾妃嬪齊聲道。
熱鬧看到這裡,該猜到的也都能猜到了,至於真假,全看明天聖上的處置。
長長的甬道上,妃嬪們神色各異。
有幸災樂禍的,有疑惑不解的,有憂心忡忡的,還有好奇的。
聖上和太后都不在跟前,德妃說話就越發沒有顧忌「別是素心法師偷人,又怕被發現,才把情夫就地埋了。」
有宮妃好心提醒道「德妃姐姐慎言。」
德妃現在可不需要這樣的好心「這位妹妹進宮晚,哪裡知道當年的事。」
的確有進宮晚的妃嬪什麼都不知道,一邊好奇德妃的未盡之話,一邊又擔心犯了口舌忌諱。
好在德妃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主動道「早些時候,素心法師因為同心膏被聖上禁足,眼看是徹底失寵了,誰知沒過多久,就曝出來她有孕在身。這下可了不得,後來她囂張跋扈,把妖后該幹的事都幹了個遍。你才最後怎麼著?」
眾妃嬪不敢接話,但都豎起耳朵等待下文。
「最後啊,素心法師早產生下了十皇子,可我打眼瞧著,十皇子在襁褓中頭髮烏黑,指甲都長出芽兒來了,哪裡是早產的樣子。」
說著說著,德妃就放肆地笑了起來。
「我早看十皇子彆扭了,聖上長得咳,我是說聖上乃人中龍鳳,氣宇軒昂,偏十皇子生得獐頭鼠目,與聖上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
在場諸位嬪妃似乎窺到了皇家醜聞,個個沉默不語。
一直裝啞巴的皇貴妃這才出來主持大局「好了好了,真相如何聖上那邊自有定斷,今晚咱姐妹們說的話,本宮不希望透出去一個字。都記住了嗎?」
眾妃嬪知道皇貴妃跟德妃要好,這是替德妃兜底呢,於是紛紛道「臣妾遵命。」
另一邊的聖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御醫和仵作都被召了進來,對那具屍骨檢查了許久,得出一個結論的確是成年男子的屍骨。
仵作用白醋清洗了鏽跡斑斑的令牌和劍,震驚地發現是神鷹衛的。
按照令牌上的名字,很快查明了屍骨的身份,差不多三年半之前,一個名叫魏集的神鷹衛失蹤,現在各處細節都符合上了。
這就很容易引人遐想了,三年半之前,後宮恰好發生了一件大事。
周寶林出事,牽扯到素心法師,聖上下令讓素心法師禁足。
而這具屍骨的主人魏集,恰恰是在素心法師禁足期間失蹤的。
太后在一旁道「後宮竟然神不知鬼不覺進了男人,一連三年都沒被發現。定要徹查此事!」
聖上亦是道「查。」
宮人做事皆有記錄,三年半之前,魏集失蹤那段時間在長春宮和附近宮殿做事的宮人都被找了出來,關進慎刑司查問。
可惜時間太久,素心法師被廢時就死了許多宮人,僥倖活著的宮人哪裡記得住三年半之前的一些細節。
查了大半夜,愣是什麼結果都沒有查出來。
玄清道長已經對屍骨進行了度化,留下一句「此冤魂是因皇嗣而來,是以死後才會頻頻對龍嗣下手。」
太后無視聖上陰鬱的表情,進一步問道「國師此話何意?」
玄清道長道「貧道不敢妄言天機。」
夜色深沉,聖上看著一地的屍骨,對福海道「素心法師可還活著?」
福海連忙出去詢問,結果驚訝地發現,素心法師竟然還在永安巷苟延殘喘。
聖上道「既然活著,就把人帶過來,施以重刑,問清楚這具屍骨是怎麼回事。」
福海低著頭出去,去找素心法師。
外面寒風呼嘯,屋內燈火通明。
一具屍骨,造就了多少人的不眠夜。
太后用手撐著頭,半倚在坐位上,臉上帶著幾分疲倦。
聖上看了一眼道「母后早些回去歇息吧。」
太后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宮人離開。
回到慈寧宮後,花錦城神出鬼沒一般從陰沉沉的屋子裡出來。
「好戲上演了。」
太后道「徐氏一家滅門,素心法師能倚仗的只有九皇子、十皇子兩個孩子了,就是被折磨死,她都不會說出真相。」
花錦城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說不說又有什麼關係呢?有人說就夠了。」
太后捻著手裡的佛珠「稚子何辜,可憐啊。」
花錦城道「太后的慈悲心腸,來得未免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