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丞相府註定熱鬧。
王氏稍微有頭有臉的族人皆備厚厚的禮上門拜訪,唯恐落後半步。
哪怕如此,被拒之門外的不計其數。
王啟家裡也被擠滿了人,從前認識的,不認識的親戚都來了。
他的父母在家中周旋。
「啟兒雖是王四公子的伴讀,但王四公子身邊伴讀頗多,啟兒哪裡能說得上話。」
「誰不知道王啟常伴其右,與王四公子最要好,若有王啟向王四公子美言幾句,王丞相定會對咱家眷顧一二。」
王啟躲在門後掏了掏耳朵,不以為然地把耳朵里的髒東西彈開。
這個「咱家」說得刺耳又諂媚,他不過是一個旁支的不能再旁支的王家人。
當初父母為了讓他繼續在族學讀書,求爺爺告奶奶也沒人應。
現在他成了王四的狗,這群人爭相來說「咱家」。
往年他們也來,不過今年格外殷勤,備的禮尤其厚重。
原因無他,紹無極對王家出手了。
紹無極不敢動王丞相,只能從這些小魚小蝦入手,背靠王丞相這棵大樹,誰的手都不乾淨。
紹無極速度很快,過年停朝期間,已經連抄兩家。
和去年的徐家一樣,有冤無處訴。
王丞相按兵不動,可底下人坐不住了,誰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個。
紛紛往丞相府跑,可王丞相只象徵性地接待了幾人,便關上大門,任由風雨肆虐。
族人們六神無主,到處找門路。
以前瞧不起王啟的族人都腆著臉來了。
因為他跟在王四身邊,有見到王丞相,或者通過王四轉告王丞相的機會。
裡面的族人還在喋喋不休。
「咱們是一脈相承的族人,你們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非是我們見死不救,實在是你們高看了啟兒,啟兒尋常跟在王四公子身邊,極少見到王丞相。」
「王錚!你是不是還記著當初族學將王啟拒之門外之事,所以推三阻四!」
「當初我等也是聽了王丞相的命令,才將王啟拒之門外的,我們也是情非得已啊。」
「禍兮福兮,若非族學拒了王啟,王啟現如今也不能跟在王四公子身邊,將你一家提攜到這種地步。」
聽到「族學」二字,王啟的父親王錚變了臉色。
但他笨嘴拙舌,竟不知如何辯解。
當時王丞相想給混帳兒子王沛找個伴讀,在族學找到了聰明伶俐,八面玲瓏的王啟。
王錚是個再老實不過的人,一直信奉有多大的本事,就干多大的事。
王丞相勢大,哪裡是他們這種旁支的小人物攀附得起的?
再加上他知道王沛混蛋,不忍讓已有秀才功名的兒子給這種人當伴讀。
說是當伴讀,但在丞相府與奴才也沒什麼不同,王錚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但這一支的族人可不願放過這等攀權附勢的好機會,故意尋了個錯,讓王啟被族學掃地出門。
多番苦求無果,王啟不似王錚這般古板迂腐,主動低頭,從此給王沛鞍前馬後。
王啟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在王沛和王丞相中間周旋,他們這一支短短几年,便飛黃騰達。
當然,這對王丞相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這些族人像吸血蝙蝠一樣,常拿族學之事上門求他幫襯,好似當時不讓他讀書入仕,讓他成了王四的狗,是天大的好事一般。
王啟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用腳底板蹭了蹭,才掛著八面玲瓏的笑走了進去。
「呦,諸位世伯世叔好久不見,王啟給你們請安了。」
眾人見到王啟,七嘴八舌地奉承起來。
什麼「前途無量」,「年少有為」,「少年英才」讓王啟樂不可支。
他們說的事王啟都一一應下。
王錚暗自對口若懸河的兒子著急,怎麼能應呢?
在王丞相眼裡,他們這群人算得了什麼,王啟又算得了什麼。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王啟像是鬆了口氣。
王錚道「我兒,你怎麼能應?」
王啟道「爹,你看他們的架勢,我若是不應,他們怕是不走了。」
王錚道「可你又幫不了他們。」
王啟道「你當他們真覺得我能幫他們嗎?他們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來尋一個安慰。」
王錚坐立難安,對兒子實際上幫不了他們什麼,又答應下來的行為很是為難。
王錚道「啟兒,紹太尉對王家發難,王丞相閉門不出,你怎麼看?」
王啟想到王沛說過的話
「一個大奴才生的小奴才,仗著聖上吃過他娘幾口奶罷了,他殺神的名聲再威風,在我爹面前不還是要乖乖請安。」
王啟輕蔑一笑,王沛雖然缺根筋,但縱觀朝堂,這話說的真不算錯。
王啟道「爹,您放心吧,現在只是小打小鬧,王丞相閉門不出,是不把這些事放在眼裡罷了。」
王錚道「可王丞相這麼做,不是平添了紹太尉的氣焰?」
王啟道「爹您過慮了,就是這天翻了,王家也不會倒。」
王啟偶然間從王沛嘴裡聽到了王丞相私兵一事
王錚連連嘆息,道「王丞相是不會倒,但下面的人就說不定了。原先我們家雖然清貧,但日子過得還算穩當。是爹無用,讓你入了丞相府,捲入這些是非,被族人所累。」
王啟道「爹,多說無益,左右咱們家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紹太尉想抓把柄也抓不到。」
王啟說了這話沒兩天,就被現實狠狠打了臉。
顧玉送信過來,君家似乎有意摻和紹無極跟王家的鬥法,要把當初王沛搶奪人妻,碾死君家族人的舊事翻出來,給君家人討回公道。
人證便是當時被王丞相送回君家的婦人。
王啟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顧玉的意思。
王沛身為王丞相的兒子,怎麼可能背上這樣的人命官司。
若是鬧出來,背鍋的得是他這個常伴王四左右的跟班啊。
王啟嚇出了一身冷汗。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終究是燒到他這個小蝦米身上了。
不過顧玉既然把這封信送到他手裡,便是事有轉機的意思。
隨後王啟憤憤不平起來。
他知道顧玉和逍遙王之間不為人知的姦情,所以清楚這是二人專門給他做的局。
他帶著幾分怒火前去信上的地點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