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要怨,就怨你那該死的血脈吧

  冷流躺在床上滿頭大汗,臉色蒼白。

  他的左腿被夾板和繃帶包裹得十分厚實,稍微一動便是鑽心的疼。

  他自己亦是因為劇烈的疼痛神志不清,嘴裡不時發出一聲痛吟。

  紹無極居高臨下問道「冷御醫究竟是怎麼摔傷的?」

  冷流像是被他這一聲喚醒,半眯著眼搖著頭,艱難道「失足。」

  御醫院的藥房藏藥頗多,建得也大,外面有一層高高的漢白玉階梯。

  御醫院的其他御醫說發現冷御醫的時候,他整個人窩在雪中昏迷不醒,左腿骨折。

  而石階上的積雪有滑倒的足跡。

  似乎是他失足跌落的。

  然而現在這種關鍵時候,紹無極不敢掉以輕心,仍然問道「是你自己失足,還是發生了什麼。」

  冷流像是要被疼暈過去了,依然很明確道「失足。」

  紹無極皺起眉頭,匆匆離開。

  房間安靜下來,冷流睜開眼睛,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那個人將他按進雪裡,堵住嘴,硬生生折斷了他的左腿,又把他拖到石階上,推了下去。

  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那人留下一句

  「你做的事我家主子都知道了,若是還想保命,就把嘴閉嚴實了。」

  「還有主子讓我轉告你,以後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望冷御醫心裡有個數。」

  「至於以前的事,你若是敢牽連到旁人,我家主子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他疼得幾近昏迷,加上天黑,沒能看清那人的臉。

  可是他記得那道聲音。

  若是他承認自己是被人打骨折的,聖上下令滿宮找,定能找到。

  那人也並未刻意隱瞞他是誰派來的。

  但是冷流不能承認。

  他知道那是逍遙王派來的人。

  否則,弒君之罪,絕不只是斷了一個御醫的一條腿這麼簡單。

  逍遙王猜到了他跟顧玉合謀對聖上下手,不是不想殺他,只是顧忌著顧玉。

  彼此都投鼠忌器。

  只是顧玉

  徹骨的疼痛源源不斷傳來,疼得他渾身發抖。

  冷流睜開眼,滿是恨意的眼睛又夾雜著幾分快感。

  逍遙王,她喜歡你又能如何?

  你們兩情相悅又能如何?

  要怨,就怨你那該死的血脈吧。

  昏暗的房間裡,傳出一陣低笑。

  另一邊紹無極帶著內衛回去復命。

  聖上臉色沉鬱,道「查得怎麼樣?」

  紹無極道「冷御醫說是失足,其他御醫說都沒聽見動靜。」

  聖上轉動著手裡的十八子,道「失足?怎麼旁的御醫沒有失足從台階上跌落,偏偏是跟在朕身邊的冷御醫失足?」

  聖上覺得冷流日日在他耳邊念叨的話還是起了作用。

  他反覆告誡自己不能動怒,勉強將怒火壓了下去。

  紹無極道「臣已經將冷御醫挪出宮,又安排了內衛隱藏在冷御醫的府邸,若有人要對冷御醫下手,定能一網打盡。」

  聖上道「若是背後之人不會再出手呢?」

  紹無極道「臣已經有多懷疑,若是此事真成了懸案,那便將所有沾上嫌疑之人都殺了。」

  聖上對紹無極的話不置可否,道「朕的皇宮,早已千瘡百孔,蛀蟲遍布。」

  紹無極道「臣會徹查全宮上下。」

  聖上閉上眼,緩緩道「查。」

  最近接二連三出事,讓聖上危機感頓生。

  有人要弒君。

  聖上很確定這個結果。

  先是中毒,再是被冷御醫救了回來,現在冷御醫又出了事。

  是誰?

  是誰這麼大膽?

  敢在皇宮攪弄風雲?

  是徐家的餘孽?九皇子派的人?還是五皇子、六皇子的人?

  聖上將所有該懷疑的人都懷疑了個遍,依然不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結果。

  聖上睜開眼,眼裡儘是殺意。

  既然有人要他死,那麼下一個冒出頭的人。

  就是背後的兇手。

  聖上轉動十八子的手忽然握緊。

  花燈節是大禹朝一年中最盛大的節日之一。

  雖然天寒地凍,雪花紛飛,但擋不住京都人的熱情,成群結隊出來遊玩。

  街上處處可見耍把式的、叫賣的、說書的、賣糖人的。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連老怪的燈陣。

  人們站在燈陣外面,還對去年的花燈節上,連老怪擺的燈陣被人一路闖關,奪得燈魁的事情津津樂道。

  連老怪和居子石坐在閣樓上,等待著今年的燈魁被人摘下。

  人潮洶湧,熙熙攘攘,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與歡樂。

  顧玉一襲青衣,面無表情從一陣歡聲笑語,走向另一陣歡聲笑語。

  有人叫住她道「貴人,看看面具嗎?」

  顧玉回頭,依然是那個賣面具的攤販。

  那個攤販也有些詫異,道「呦,是您呀,可還要買面具?老顧客,給您便宜點兒。」

  攤販每日接待的客人頗多,但顧玉和君澤相貌出眾,讓人過目難忘。

  顧玉看著小攤上排列的一道道面具,她跟君澤上次買的那兩個面具,又被攤販復刻出一模一樣地擺在上面。

  攤販見顧玉不說話,也不動,便隨口道「上次跟您一起的那位貴人沒來嗎?」

  顧玉沒有回答,徑直離開那裡。

  顧玉來到他們約定好的橋頭,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為她駐足。

  她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熱鬧漸漸散去,只有兩兩三三過橋之人,會側目看一眼這個肩頭落滿雪花的人。

  與君澤約定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

  他們互相之間一次又一次確認。

  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安,但都一次次堅定回答

  會來。

  夜色深了。

  雪更大了。

  各地的燈火都熄滅了。

  路上的行人已經不見了蹤跡。

  只有滿地泥濘的積雪,還昭示著今晚的熱鬧。

  連老怪的燈陣燈火輝煌,也在連老怪的唉聲嘆氣中一盞盞熄滅。

  居子石道「她食言了。」

  連老怪心裡也不得勁兒,道「誰知道怎麼回事呢?」

  收工回去的時候,遙遙看到橋上一道身影,似乎在等人。

  只是離得遠,天又黑,看不真切。

  連老怪委屈道「今天怎麼有這麼多人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