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被人拖到刑房,雙手緊束吊在房樑上,足尖勉強點地,肩膀上的舊傷隱隱作痛。
顧玉看著狄羅,厲聲道「狄羅,你敢動我!」
狄羅看了看一旁警惕看著他們的守衛,道「我可不敢動顧小公爺。」
顧玉看著他瞪大了雙眼。
狄羅道「將人帶上來。」
五個文翰學士皆是一臉驚恐地被人拖了進來。
這段時日,三司對他們的審訊良多,亦用過刑,只是外面動靜鬧得太厲害,哪方都沒敢下死手。
五個人看到顧玉被吊起來的那一刻,眼中皆是痛惜。
丁孝吉道「顧小公爺,您還好嗎?」
顧玉滿是擔憂地看著他們。
不用回答,就知道彼此都不好,
一個守衛再次警告狄羅,道「上頭有令,不得對顧小公爺用刑。」
狄羅上去就給了那個守衛臉上一拳,道「本官知道!」
那守衛捂著臉退到一邊,可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顧玉這裡。
等狄羅帶來的衙役將那五個文翰學士綁好,狄羅看向那個守衛道「上頭不許對顧玉用刑,可沒說不許對他們幾個用刑。」
那個守衛一臉焦急地站在一邊,不停看向天牢的入口處。
顧玉明白了狄羅的打算,沖他喊道「狄羅!你卑鄙!」
狄羅整理著自己的袖口,道「顧小公爺,罪一,蒙蔽聖上,暗助學子科舉舞弊,有負皇恩。罪二,文翰司乃聖上筆墨之司,你身為掌事,協同文翰學士奴顏媚上,狼狽為奸,挑撥君臣關係,致使政令不通,君臣不睦。罪四,竊弄權柄,專權跋扈,誤國害民。」
顧玉恨恨地看著他。
狄羅在她的注視下,冷冷道「顧小公爺現在認還來得及。」
顧玉咬緊牙關。
丁孝吉喊道「不認!憑什麼要認!顧小公爺清清白白,豈能由得你們構陷!」
其他四個文翰學士亦道「我們不認!寒窗苦讀數十載,憑什麼說我們舞弊!」
狄羅轉身看著他們,恨恨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一揮手,衙役便拿著刑具上前。
顧玉對他道「狄羅!紹太尉可知道你敢這麼做!」
提到紹太尉,狄羅不可避免地心頭一跳,隨即想到正在絕食的親娘。
紹太尉的確位高權重,可惜不肯幫他,現如今,他只能投靠世家。
狄羅道「顧小公爺,我自己的親爹還伺候不過來,怎麼可能伺候一個乾爹。」
顧玉憤怒地晃動了一下身子,想要攻擊狄羅,可她根本掙脫不了。
丁孝吉他們的慘叫聲瞬間響徹刑房。
血肉之軀,在刑具面前是何等的脆弱。
顧玉眼前只有他們五個猙獰的臉,血肉模糊的身軀。
她想閉上眼,可眼睛怎麼也閉不了。
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只有痛苦。
無邊無際的痛苦。
冰冷的刑房,顧玉滿頭大汗,拼命掙脫著身上的束縛,可鐵鏈鐵鎖,不動分毫。
狄羅對他們五個人道「只要你們指認是誰在背後挑唆,還可保下一命,若冥頑不靈,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五個人身上皆鮮血淋漓,沒有一個招認。
狄羅又對顧玉道「顧小公爺,只要你認罪,本官就放過他們五人。」
顧玉怒吼道「狄羅,你不得好死!」
狄羅面目猙獰,再次道「顧小公爺,只要你認罪,本官就放過他們!」
他又對那五個人道「只要你們指認她,我就放過你們。」
一個學士已經在重刑下昏死過去了。
狄羅道「潑醒他。」
辣椒水潑向傷口,那人從昏迷中哀嚎出聲。
狄羅笑了起來,面向他們五人,指著顧玉道「知道你們為什麼在這兒嗎?都是因為她!如果沒有她,你們不必當什麼文翰學士,不必在這裡受刑,只要去一個縣城當個縣官,輕輕鬆鬆,自自在在。」
丁孝吉沖狄羅啐了一口血唾沫,道「奸賊!安敢曲解人心!」
狄羅將帶來的盒子打開,將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對五個人道「都認識這是什麼嗎?」
從盒子裡面掉出來的,有孩子的平安鎖,有妻子的手帕銀簪,還有母親的扳指,父親的印章。
都是他們無比眼熟的東西。
狄羅低聲對顧玉道「你以為你將他們的家人藏起來,就沒人找得到嗎?顧小公爺,你太小看世家了。」
顧玉面如死灰。
狄羅轉身對那五個人道「你們在這裡受刑,可是她呢?她眼睜睜看著你們受刑,卻不肯認罪。」
「看看這些東西,都是你們家人的,只要你們指認她,你們的家人就會安全無虞,你們也能從刑架上下來。」
「招了吧。」
「為了你們的家人著想。」
「她是一品鎮國公,她位高權重,不一定會死,但你們的家人一定會死!」
「何苦呢?為了一個眼睜睜看你們受刑也不肯張口的自私之人,有必要嗎?」
「為什麼!」
「你們為什麼不說話!」
「為什麼不招認!為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狄羅渾身顫抖,臉上儘是瘋狂。
他不懂,他不懂!
為什麼都到這種地步了,這五個人還是不肯招。
在狄羅的質問聲中,忽然有道聲音傳來。
「你們招吧。」
所有人都看向顧玉。
她臉色慘白,嘴唇微微顫抖,再次道「你們招吧。」
如果不是那一聲太過堅定,沒有人會覺得是她在說話。
狄羅對那個五個人吼道「聽到了嗎?她讓你們招了,你們招啊。」
一個文翰學士哀鳴一聲「小公爺。」
顧玉眼底都是淚,堅定道「我不怪你們。」
不知是誰忽然吟唱道
「燕丹善養士,志在報強嬴。
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荊卿。
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
惜哉劍術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
顧玉在他們的吟唱中熱淚盈眶。
丁孝吉滿嘴是血,大笑出聲
「狄大人,你太小看寒門了。我們背後站著的,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千千萬萬寒門。」
狄羅像是困獸一般,嘶吼出聲。
明明受刑的人不是他,明明他才是行兇者。
可是在顧玉和這幾個文翰學士的注目中,他卻像是一個陰溝里的老鼠,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