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的歌聲在繼續。

  「牧笛橫吹黃酒小菜又幾碟」

  「夕陽餘暉如你的羞怯似醉」

  楊帆的心思被拉了回來。

  這兩句意境太美了。

  牧笛，小菜，夕陽，還有……

  似醉般被染上了紅暈，羞怯的姑娘。

  「摹本易寫，而墨香不退與你同留餘味」

  「一根硃砂到底圈了誰」

  「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回」

  「懸筆一絕那岸邊浪千疊」

  楊帆差點忍不住拍案而起了。

  這四句將重心拉回了書法。

  句句在寫書法，卻又字字在寫人，句句在寫情。

  好的墨，余香永留。

  就像是我印象里「你」的味道。

  太絕了！

  書法竟是能以這樣的方式和情結合。

  「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

  「而我獨缺一生的了解」

  聽到這裡，楊帆感覺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情本就無人能解。

  陳遠用了「怎落筆都不對」來形容。

  既證明了「情無解」，又緊扣著《蘭亭集序》。

  「陳遠的詞，已經隨心所欲，無所不到。」

  「無拘肆意，又意味深長。」

  就在楊帆這麼想著的時候，有歌聲繼續響起。

  「無關風月，我題序等」

  「懸筆一絕，那岸邊浪千疊」

  「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

  「而我獨缺你一生的了解」

  這四句重複了上四句。

  但不是陳遠的歌聲。

  不！

  應該說這根本不是歌聲。

  這是京腔念白。

  楊帆對音樂的研究不太深。

  他只覺得《蘭亭序》前面部分好聽。

  到了京劇念白一出的這時，不怎麼懂音樂的楊帆都感受到了震撼。

  「一首歌能水到渠成，渾然天成已經難能可貴。」

  「陳遠卻加入了京腔念白。」

  「更牛的是，這段念白竟是毫無違和感。」

  「甚至還有種將《蘭亭序》的意境，氛圍向著更高處拉去的感覺。」

  這時，《蘭亭序》進入了第二部分。

  「彈指歲月，傾城頃刻間湮滅」

  「青石板街回眸一笑你婉約」

  這時候，楊帆情緒倒是平復了下來。

  這兩句依舊美的不像話。

  可……

  楊帆習慣了。

  一個人如果被不斷被驚艷，再見到驚艷的時候，多少會心無波瀾。

  麻木了。

  此時，楊帆的目光落在了電視機里的陳遠。

  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從表演開始到現在，陳遠都坐在了那張大書桌後的凳子上。

  他一直在握筆題書。

  目光始終落在了眼前的宣紙上，非常認真。

  「看起來，這首歌的演唱對陳遠來說，很輕鬆。」

  「他一直在扮演著一個提筆書法的貴公子，沒站起，沒抬頭。」

  「而這樣的他在演唱《蘭亭序》的時候，是如此的自然，穩當。」

  「甚至連換氣的聲音都沒有。」

  「唱功了得！」

  一邊在心裡這樣評價著陳遠的楊帆，不由看向了一旁的女兒。

  女兒此時身體正在前傾，雙手緊緊握著，雙眼閃閃發光。

  楊帆感覺自己女兒此時如果在現場。

  大概率會忍不住內心的衝動，向著舞台上的陳遠不顧一切地奔跑過去。

  「換做是自己……」

  「大概也會這樣吧。」

  「陳遠真的將自身的魅力最大化了。」

  這麼想著，楊帆再次看向了前方。

  「恨了沒你搖頭輕嘆誰讓你皺著眉」

  「而深閨徒留胭脂味」

  「……」

  這時，楊帆的心思回到了《蘭亭序》上。

  他不再去剖析，慢慢閉起了眼睛。

  這是一首值得他細細品味，靜心欣賞的歌曲。

  不一會後，《蘭亭序》來到了最後部分。

  「抽書無回無懼人間是非」

  「雨打蕉葉，又瀟瀟了幾夜」

  「我等著雷，來提醒你愛誰」

  到此為止，陳遠完成了《蘭亭序》的演唱。

  楊帆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看到舞台上的陳遠，這時終於抬起了頭來。

  陳遠看了一眼眼前的宣紙，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隨即，他將手中的毛筆擺放到了硯台上。

  繼而，陳遠站了起來。

  他雙手背負，腰杆挺直，像是站立在院子裡不折不撓的勁竹。

  啪！啪！啪！

  楊帆知道這一段表演到此結束了。

  陳遠這姿態算是謝幕。

  一個別樣的，和之前表演風格完全統一，讓人印象深刻的謝幕。

  他忍不住拍起了手掌來。

  事實也如同楊帆所想。

  現場的鏡頭從陳遠身上轉移了開去。

  不對！

  就在這時，楊帆發現鏡頭推進到了書桌上。

  落在了桌子的宣紙上。

  宣紙內，筆墨橫陳！

  「這是……陳遠剛剛寫的毛筆字？」

  「剛剛他不是在表演，而是真在寫毛筆字？」

  此時，陳遠眼前桌面上的宣紙內容被投放到了，舞台後面的大屏幕。

  這是一幅字！

  行書中的行草。

  只一眼看去，楊帆就忍不住開口贊道：「好字！」

  「筆走龍蛇，行雲流水，肆意飛揚。」

  「氣勢磅礴，如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大家風範！」

  等等！

  這一眼看過之後，楊帆的注意力立即又被這幅字的內容所吸引。

  他甚至忍不住念了起來、

  「少年智，則國智。」

  「少年富，則國富。」

  「少年強，則國強。」

  「少年獨立則國獨立。」

  「少年自由則國自由。」

  「……」

  從《蘭亭序》第一句歌詞出來之後，楊帆卻已經被驚艷到了。

  然後一直被驚艷的他，感覺自己可能都有點麻木了。

  到了現在……

  楊帆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真的麻木。

  至少，此時他能感覺自己的呼吸在加劇，心跳在加快，頭皮在發麻。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潛龍騰淵，鱗爪飛揚。」

  「……」

  楊帆還在繼續念陳遠的這幅字。

  突然的，舞台的燈光暗了下來。

  舞台後面的大屏幕也黑了。

  「等等！」

  「我還沒看完這篇文章！」

  楊帆下意識地喊了起來，都忘了自己並不在現場。

  忘了自己是沒法阻止春晚的繼續進行。

  而這時，主持人再次出現在了屏幕上。

  「謝謝陳遠老師給我們帶來的精彩表演……」

  說話的是董青。

  楊帆非常喜歡的一名主持人。

  可現在，他只覺得對方聒噪。

  他只想著再看一眼陳遠剛剛的那幅字。

  《少年華夏說》原文，對於楊帆這種有一定年紀，經歷過華夏落後時代，又有一定抱負以及學識的人來說。

  簡直是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