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對老前輩的話唯命是從,加入戰場後,女教師慘叫一聲:「你幹嘛推人!」
一片慌亂之中,黃記者已經過了門衛,奪路而去,衝到校園裡去了。【,無錯章節閱讀】
我看了一眼,暗暗叫聲不妙。
他此番舉動,有點超出記者的採訪範圍了。這幾年我見到的記者有好有壞,遇到過文質彬彬、得體講理的;也有拿記者證在我面前猛摔拍板、趾高氣揚,想要偷拍女演員裙底的。
黃記者不屬於這兩種,他看到的陰暗齷齪之事,比我見識的勝上十倍,可這圈子的性質,還有各種新聞規範,許多報導是出不來的。以我對他的認定,他沒有龐德的嫉惡如仇,可現在那義憤填膺、怒火滔天的面孔,卻又遠勝對方一截。
他衝到操場的林蔭地下,大聲說話,幾乎要把樹蔭的陰影都震動了。
「我告訴你,我是誰!」
「我是一個有良心的記者!」
「這世界不是所有的記者都沒有良心!」
他咆哮道。那幾位在操場的教師聞聽,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看他兇狠的面孔和狂妄的語氣,令他們也有些心驚。
稍微一些機靈的,趕緊召集了正在操場上站隊的學生,安排他們往教室走。少許幾位膽子小點的,仍兀自不敢動,躲在樹蔭中。
黃記者衝到那群孩子面前:「幹什麼?!下課了!都下課了,趕緊走,不然捉你們去校長辦公室!」
那些學生哪裡懂許多?
不過是些小學生。
頭腦激靈的,會看人眼色,聽到對話,眼珠子滴溜溜轉動。大多數是循規蹈矩的孩子,見提到校長,敬畏心就升上去幾份。又看其他班級老師組織學生回教室,早就急不可耐。
這些孩子未必當真喜歡上下課,不過惹點事起鬨,似乎是少年人的天性,再自然不過。
此時黃記者一發言,紛紛聒噪,不過轟然一聲,四散而去,個個像只飛奔的鳥雀,展翅高飛。
那幾位老師慌慌張張,畏畏縮縮,忙把身影往樹後藏。
黃記者狠狠盯了他們一眼,開始往回走。
那幾名教師全嚇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醒悟般,匆匆忙忙拿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此時正值下午最炎熱的時刻,榆樹葉梢微動,陽光轉瞬即逝,絢爛奪目,如同錯覺般刺得人眼睛發疼。
我和方平傻了眼。
方平是個年輕的小伙子。
沒想到經歷過穿越的我,也依然年輕得很啊!
不多時,警察來人。照例是兩位,我和他們打交道多了,被厭嫌得也多。黃記者更是老臉皮厚,甚不在意。
「如果用我一個人的安危來換取孩子的健康,我願意!」黃大剛說得非常輕描淡寫。
在他和警方對峙時,方平緊張地跟華晨溝通——這圈子壓力不輕,打擊報復是老百姓對記者的誤解,其實傳媒行內並不多見,可業務出錯,就此被辭,也不是不可能。
他說一句,手機那頭應上一聲。
孫主任剛剛退休,現接任的女主管出身經濟專業,對流量更為欣賞,當即擬出一條「記者被警察扣留」的話題,在網絡上四處泛濫。
此事本不合規矩,由此警察看我們更加不爽。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凡事要按規章來嘛!」那位老警察用夾雜著方言的話說道。
他說一句,往下瞅一眼,手一拉,盯著報表,絮絮叨叨的。
「是是是,您說的是,衝動了!」黃記者唯唯諾諾,又擺出另一副嘴臉,「我主要就是一時激動……」
他和這類人打招呼習慣了,說話順著對方的意,一下子就把老警察說得喜笑顏開。
坐在派出所的長條椅上的教導主任就不樂意了,他聞言,立馬說道:「他破壞了學校的秩序!戕害了孩子的未來!」
這肥油直冒的教導主任充門面,硬生生說:「要他給我們一個交代!」
老警察一聽,看不上他態度,又了解前因後果。他雖然子女已過了入小學的年齡,可仍舊看不得這種弄虛作假,害小孩的事。就在剛剛,我們已經把事件說了,他心裡明白,也暗暗翹起大拇指。
他只是怨恨鬧這事給他惹麻煩,市裡頭出這種新聞要給宣傳部門打招呼的,再大一點的,他們也可以用影響不好的理由率先撤銷——可不是嘛,又不是不查,還沒立案就給把捅出去了,那可多沒面子!
至於是半年內解決,還是拖個兩年,他可說不好,那得要看流程……
老警察惡聲惡氣道:「交代個什麼?!」
「他們闖進學校……」
「傷人了嗎?」
「……影響學生上課……」
「我問你,傷人了嗎?!」老警察一聲厲喝。他啪啦啪啦地翻著記錄文件,高聲道:「傷人和不傷人是不同性質——我們在調查工作,不是在由你耽擱時間,你這樣東拉西扯,耽擱我們工作,不是在給我們添麻煩?」
說話間,縣裡的工作人員來了。
方平一個電話過去,華晨內部各種找人。這來的是一個小科員,擺在本地,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最大的權力也只是恐嚇膽怯無用的人,若是一家老小真做了點點的壞事,被人舉報去,那才前途盡損。
陡然遇到此事,那名小科員心裡雖然盡數埋怨,可面上仍然堆著笑,聽到黃記者把事情一說,面色也凝重了,不過口中仍然慌張:「找相關部門調查一下就行了,相關部門?哪個是相關部門?」
老警察插話:「質監吧。」
黃記者見多識廣,連忙插口:「公安就可以立案,我作舉報人!」
老警察有些不滿,咳嗽兩聲。
縣裡來人見到推皮球,打哈哈道:「那行,先給處理下,我給縣裡回個電話,看這事怎麼處理……要不這位黃記者,您看您先回去?」
「不,我就在這等,出結果了,我連新聞結果一塊帶回去。」
「這、這估計要有點時間。」
「沒事,我先等著。」黃記者咬著舌頭說。他篤定地望向來人。
來人神情稍微慌張了下,連忙奔向一旁,拿著手機又反覆打電話,折騰了三個小時,事情才敲定。
他跟我們說,縣裡幾個部門聯合過來調查,叫黃記者先在新聞中解釋一下。
「我們也沒收到情報,這還沒調查呢,就這麼報導出來,不是顯得我們無能嗎?要給老百姓一點對我們的信任啊!」他說。
「沒收到情報,這麼大的事,沒人舉報?」黃記者不可思議。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
「唉,也不怕你聽了笑話,不是我們不幹事,而是舉報材料太多。」來人賠笑道,「你們可能不太理解我們這邊解決工作,有個程序的問題,這個分到檔案室,那個往上交,還有兄弟單位,下級單位……有些反映的比較複雜一點的,就要幾個部門一起合作。那材料堆得老高,一摞摞的,我們得要按舉報的先後順序來處理,您看,這事就算有人舉報了,我們總不能把現在正在調查的事給停掉,集中精力辦這一項吧?那對前頭的人來說,多麼不公平?」
來人雖然神情畏縮,可說話頭頭是道,條條似乎有理,搞得黃記者毫無辦法。
黃記者略一沉吟:「那就這樣吧!出結果了,我幫貴單位正名!」
「那可太好了,謝謝您!」來人衝上來就是一頓握手,然後是一陣感謝。
黃記者也順應地弓腰說好話,兩方齊齊舒心,只留下老警察在旁愁眉苦臉,看來又要加班了!
那教導主任是聽到動靜過來的,本以為道理在手,天下我有,看情勢大為一變,瞬間不可接受,立馬跳出來。
「這怎麼行?!」他叫道。
「這哪位……?」縣裡的來人苦著張臉道。他上下眼珠子往那人身上直瞅,看他是哪門子的閻王老爺。那老警察見到了,連忙做了個介紹,教導主任抬著脖子望他。
「幸會!幸會!」縣裡來人連忙伸手,對方勉強地接過,然後搖了那麼一下。「我估計就是誤會,黃記者脾氣稍微硬了那麼一點,到時候質監部門一來,雙方都一應證,這事就沒了。」縣裡來人說。
那教導主任急了。
黃記者此番能查到這,自然是找出了點名堂,不可能是平白無故的。教導主任也知道不經查,連忙報出一大串人名來,請求幫助。縣裡來人一開始還沒意識到,只是微笑聽著,越到後面,越神情肅然,兩手不停磨搓,顯然不安。
黃記者看了暗暗發笑,開言道:「這位……要不要回去再和你們領導說說啊?」
對方冷汗直冒的。如果這塑膠跑道有問題,那肯定會牽扯一些同僚。他聽後,心中暗罵,責怪這位校長在哪裡撈錢不好,非得要翻修操場,要是修大門,搞投影器材,不也能賺錢?——可他不知道,這所學校,前年修了建築,去年剛修了大門,投影器材早就安裝上了,可半點用處也沒有。學校老師也不敢用,損壞率反而比城市的要高!
「啊,我突然想起點事,先打個電話。」縣裡來人嬉皮笑臉,點頭哈腰,「等會再聊啊……」
「請去,請去。」黃記者呵呵笑道。
縣裡來人忙去隔壁房間了,黃大剛氣定神閒地擺著腳。他心裡很清楚。大城市和小地方總有著某種隱藏看不見的較勁,若只是個新興的小人物,伸出爪子想要撈一筆,伸左爪砍左爪,伸右掌斫右掌,再沒有自知之明,想要就地翻身,連命都不會有——可要真是地頭蛇,黃記者估摸自己要翻案,那還挺難說的!少不了他得要費點心神,搞上一把助力。
以黃大剛多年的從業經驗,他不覺得這學校有多大的勢力。可此時牽扯到娛樂圈,包囊周佑敏那些人……他想到這裡,手指微動,掏出手機,默默發了個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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