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連語隨著段必勝來到後台。

  立馬就有人給我們搬來椅子，讓我和段必勝坐著說話。「下次不要不帶保安和助理的，這麼亂跑！」段必勝忽然嚴肅道。

  「下次，也不要叫趙博成見了人就鞠躬！」我誠懇道。

  趙博成那鞠躬！

  鞠得我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段必勝看了我一眼，抬頭看天花板：「行吧，但是你……」

  「好好好，別提這話題好嗎？」

  「你現在是名人！」

  「我只是個普通人！」我強調道。

  我就不信，在祖國的土地上（除港台），會有什麼人需要時時刻刻帶保鏢。「平時帶小胖和安保人員，只是為防塞擠踩踏，我戴著口罩，沒什麼風險！」我說。

  段必勝不和我說了，他冷靜望向連語：「你說，你表哥是不是名人？」

  連語：「恩！」

  段必勝你個混蛋！

  我表妹是乖到任何人說話，都會「恩」的那種，這麼折騰，有意思嗎？！

  這時候秦業已經失蹤了。

  等著他回來，遠遠跟著之前說話的那個站姐。

  「哥！我能不能把她叫進來，她不是外人，都老熟的了，一直都拍我們的。只是最近我們沒活動，所以接活拍趙博成……」秦業探著腦袋，委委屈屈道。

  段必勝看向我。

  我沉吟道：「不拍照，不發網上，能做到，就叫過來吧！」

  秦業瞬間樂了。

  他朝後一伸手：「行行行，我讓她過來！」不多時，那站姐在我們旁邊坐下。她和我們說話時，老老實實的，一點都不像是個奇怪的人。可在聊天的過程中，我逐漸了解到，她就是奇怪的人。

  這個女孩為追星，賣掉老家的一套房子，按現在市值，差不多二百四十萬。而她實際不是很有錢，拿著錢採購攝像器材，開了個小站子。

  「靠愛發光吧！只要能看到他們，我死了也沒有關係！」她說。

  「……」

  我都不知道從哪裡吐槽起！

  「但是他們不會希望你這麼做……」連語忽然小聲說。她在旁邊關注著，常常一言不發。可從她勤懇接受的教育出發，她也接受不了這樣的行為。

  「可是沒有我們，他們不可能那麼火！……娛樂公司和我們都是有交際的，拍什麼圖片，怎麼修圖，配什麼樣的宣傳，有統一管理。」站姐不以為然，這種從國外傳來的風氣，早把內娛搞得烏煙瘴氣。

  「而且，小姑娘，你知道這些，為什麼又要追星呢？」站姐忽然問。

  連語侷促地捏了一下手。

  忽然從外頭湧進一群女人。我嚇了一大跳，以為那些粉絲衝進來了。不料她們嘴裡雖然「師哥」嚷著，卻沒有瞥段必勝等人一眼，而是上下打量我。這是振燁公司的女藝人。

  「大業你能管好嘴巴嗎？」段必勝咬牙切齒道，「不散播小道消息，會死嗎？」

  秦業顯然不會死。

  他不怎麼在意地伸長四肢，旁邊有女藝人羨慕地說：「大業好會說話，好有人脈哦！以後說不定就能演著名影片的！」旁邊一群附和的。

  我：「……

  段必勝：「……」

  秦業得意地一招手：「肯定！」

  我想再痛揍這小子一頓。那群女藝人艷羨地圍上來，找我尬聊。我不願多提，高深莫測。她們也不在意，唧唧歪歪地說著。有個女的說：「等會『奇蹟』過來哦！等他們工作結束後！」接著，她又夸連語長相可愛。

  連語很是無措。

  她是乖女孩，難免容易對別人的奉承話感到不知如何應對。「看來你還真是圈內大佬！」那站姐看到我們互動，忽然羨慕道。

  「不是。」我很果斷。

  「但從藝人的表現上看，你是！」她很堅持。

  「開玩笑的。」

  「開玩笑也要有本錢啊！」站姐不解地說。周圍的那些人跟著起鬨：「對啊！對啊！就承認了吧？」

  「過多的讚譽是虛假的負擔。」我說，「當名人，不是那麼好玩的。」我的一番話讓周圍的藝人都沉默了。

  他們窺視著我，茫然不知所措。

  我搖搖頭，準備轉身就走。

  那站姐一陣沉默。她左思右想，似乎難以接受。「難道化為明星不好嗎？」她口中喃喃道。

  「那樣會很辛苦。」我說。

  「……但是有天才啊！」那站姐忍不住說。

  「天底下哪來那麼多天才啊？」我忍不住吐槽。

  「像趙博成……」站姐急急忙忙說。

  「可是他也很努力啊！」連語小聲說，為她的偶像辯護。

  「那是因為他的努力程度追上了他的天賦。」我說道，「而碰巧，你們又看不到他的努力。」

  我忍不住吐槽道：「難怪別人都愛說，天才是孤獨的——哪裡是孤獨了？不過周圍的人都是一群瞎子！」

  眾人一時啞然。

  全都受到衝擊。

  這，都上升人身攻擊了？

  連帶著那位站姐，也一時深陷震撼，說不出話來。

  秦業最先打破沉默，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麼幕哥，你是天才嗎？」

  「我覺得，是！」我很淡定。

  「我就說嘛！」秦業說。

  「像我這種天賦，國內差不多有一兩百萬人吧？」我琢磨著，估計出一個大概數字。

  結果他們齊刷刷接受不了。

  所有藝人齊聲高呼：「你喊這個叫『天才』？！」

  「那你以為有多少？」我不動聲色反駁，「天時，地利，人和……就能篩掉99%的人了。我能走到這一步，當真是因為我的才華？」我反唇相譏讓眾人啞口無言。

  連語也怔怔的，可惜不是看向我。

  她傻傻地注視著門口，原來「奇蹟」組合的成員就站在那邊。

  「唔，工作結束了？」段必勝似乎與他們挺熟，開口問道。旁邊有個年輕人看上去很惶恐，恭敬地回答：「沒有，中場休息。」

  有一個尖細的聲音道：「趙博成催我們，我們就過來了！」

  這個說話的人也是「奇蹟」組合的成員，我記不住他的名字，只記得姓狄。接下來剛剛到現場的幾個人與我們打招呼，女藝人也紛紛寒暄。現場一片騷亂。段必勝又和他們客套地說了一些演出的事。趙博成向連語問好。

  那個站姐捏著拳頭，一陣狂叫。

  趙博成又望望我，惶恐而不知所措。這是個性格靦腆的藝人，腦子裡有數不清的主意。比起偶像來，更像是歌手；比起歌手，又更像是藝術家。

  我客氣的和他們打招呼。

  他小心翼翼地問：「您電影拍完了嗎？」

  那位站姐就像得到什麼鼓勵般，睜大眼睛望著我。她在窺視我的身份。

  「恩。」我回答這麼一句。

  「那是回來上課？」

  「暑假！」

  「……啊哦……」

  趙博成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他很不好意思，拿手捂住臉，透著指縫望我，笑得很尷尬。

  那位站姐惶恐地盯著我。

  她似乎真把我當作多了不起的人了。

  「我回學校，老師同學也不見得多歡迎我。」我說的是大實話，長時間不去學校，同學未必喜歡我。「不過走一步，看一步……」

  我看得很開，一直把學校當作學習的地方。

  能學到點東西，哪怕偷師，也算不錯。但到底實踐和學業上的東西，差得太遠，我和他們認知上有太大的差距：「沒什麼話可說，同學間……想法差得太遠了！」

  趙博成就像聽到什麼笑話，受不了似的趴在地上，面伏在椅面發笑。

  他笑點也太低了吧？

  「節哀！節哀！」段必勝哀嘆地拍著我的肩。

  「哀著呢！」我說。

  趙博成笑得更厲害了。

  「不是該節著嘛？」段必勝說。

  「不節著，就已經暴斃身亡了！」我說。

  我們朋友開玩笑之間，經常嘴裡跑火車，互相調侃，已經習慣了。可趙博成似乎沒有輕易接受，笑得喘不過氣。

  他的隊友伸手去拉他。

  秦業給他拿礦泉水。「別笑得那麼噁心！」秦業把水塞進他手心，「喝點水，等會回去吧。粉絲們都在等你。」

  趙博成接過手去，仍然忍不住發笑。他的表現不太像是藝人，像是個受傷的孩子。

  「行了，你妹妹也找到了。」段必勝哀嘆道，「……不想想看，怎麼報答我？」

  「要不躺平，給你挼兩把？」我對挾恩圖報一向不恥。

  段必勝聽我這麼說，瞬間無語。

  趙博成笑得把礦泉水澆一身。「你看看你！你看看！」秦業把他拉起來，「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霸凌你呢！」他招手叫來管服裝的，叫她拿件新的換洗衣裳。

  我見這邊鬧哄哄的，也不開玩笑了。「行吧，我帶連語回去了，以後有空請你吃飯！」我拍拍段必勝的肩。

  他也能理解，朝我點頭。

  連語不情願地站起來，看上去有點失望。可當她聽說她弟弟發燒去醫院，瞬間換上擔憂的神情。當下她不做耽擱，就此告別。

  「好，再見！」我說。

  「新電影上映了，打電話給我。」段必勝說，「送我幾張票！」

  我沖他做個OK的手勢。

  我們這邊都有預留票，專門送人的。這算不上什麼事。出門後，那位站姐還追上來，叫道：「我叫華芝！你叫什麼？」

  「別問了！」

  「你到底是誰？！」

  「我不管你追星，你也別管我是誰！」我背朝著她，也不回頭，只是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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