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麼叫社會毒打嗎?」小胖又是一拖把,「就是你爸媽不揍你,社會會來揍你!」
甄表弟發出一聲慘叫。【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小胖再次舉起拖把:「誰管你有什麼經歷,多不容易啊!只要你爸媽不教育你,社會就來教育你!」
「這不公平!」甄表弟嚷道。
「社會就從來沒公平過!」小胖怒吼道,「我們只是盡最大的努力不去傷害別人,也用堂堂正正的方式避開傷害,努力生活在社會的正軌上!」
他輕蔑地說:「你那算得上什么正軌?萬人恥笑還差不多!」
甄表弟受不了般崩潰大叫。
小胖繼續投以輕蔑眼神,他後來跟我說:「我在樓下等半天,也沒有人跳下來,只好重新上樓看看……」
他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卻也希望不要牽扯到自己。
小胖又在醫院住了幾天。甄一凡和他表弟的事,我也沒插手。天底下有太多難管的攤子了,就算我身旁,也糟心煩人。我只能盡我努力,干好我的工作了。
正式開機,我才稍稍鬆口氣。我這個人適合在片場消磨時間,不適合處理除工作外的許多事情。
它們光怪陸離。
它們匪夷所思。
它們中的許多事,是我沒辦法從正常邏輯上解釋通的。
這天一早,我一如既往地來到片場。這段時間和黃老闆又熟悉了,他聽說我拍新電影,立即帶來吳曼琳。我也不反對,不比《射鵰》的人數眾多,《梁祝》演員無需太多群演,加之電影要求和影視劇不同,對面部表情、身材身段各方面要求更高點,所以更傾向用有演技,有演戲經驗的人來拍。
「我們家琳琳啊!」黃老闆一見我,馬屁不停。他彎腰躬身。
這段時日,「奇蹟」組合給他賺了不少錢,連帶他身軀都胖了一圈,仿佛塞滿液體的金水般。
可他也在該組合外的事上眼高手低,賠了不少錢。以至於被網友們戲稱,「奇蹟」組合,養活全公司的人。
「我們家琳琳一直很佩服你。」黃老闆彎腰賠笑說。
「等會蘇和過來,你讓他們倆溝通。」我說,「劇本發下去了,有什麼不懂的,叫他們過來問……」
那幾日挑演員,還是覺得挑熟悉的更好。蘇和與吳曼琳都是有合作的,演技我都挺認可,不比那些年輕偶像——目前市場就一個大難處,有演技的,沒流量,和院線商談時比較麻煩;有流量的,沒演技,觀眾看了不說,導演都覺得糟心。
「杜亞跟我說了,拍攝成本三千萬以下,就給安排大規模的排片,所以我薪酬不會開很高。」我繞過停車場,對黃老闆道。
「杜先生說的?」
黃老闆仍舊一副諂媚相,他聽我的話,不自在地搓搓手。
「沒錯。」我也不否定。
「您最近和杜先生走得很近?」黃老闆問。
「也談不上近。」我說,「只不過要拍電影,怎麼能不走他這條路子?咱們這不是拍電視劇,和幾個電視台關係拉好了就行了!」
我強調著,電視劇就一集十幾萬的收入,在目前大市場下,就是粗製濫造的才能存活。至於電影,亞麗院線最近有個內部新規定,四千萬以下的電影不收,怕回不了本。我是和他們吃飯時知道這消息的。
「哦,這樣。」黃老闆一忖度,琢磨道,「我最近聽了一些傳言……」
「都說是傳言了……」
「杜先生他……」
「他做什麼,與我無關。」我語氣肯定道,「我就老老實實拍戲——不是誰都是朱實,洋品能存活到如今,我也是很吃驚的了。杜亞有一手,但誰能保證長久?」
黃老闆稍稍一怔,懼怕地往後縮了一脖子。他腦子轉得飛快,也沒辦法想出我現在不願和杜亞有太多交集的心理。因為杜亞現在還是圈內炙手可熱的大佬。
他便說道:「既然你有主意,那我就不多說了!」
說話間,我們繞到草坪上。天氣轉暖,柳芽抽枝,層林綠透,麻雀也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綠地兩旁有一處很大的湖泊,裡面養了些魚、鴨之類的動物,非常有趣。
可若要過去,草地卻濕透了,泥濘不堪,腳印紛雜。好在有員工找來一卷卷的草苫子,平鋪攤在泥地上,方便通行。
齊望一見到我,立馬衝過來。
我給他們相互引薦,黃老闆也沒架子,和他殷勤敘話。我躲開這兩人,找場記安排工作。場記是新換的員工,叫錢大寶。因為我們這邊僱傭的場記,大多數是導演系的學生,立志做導演的,所以都幹上一段時間,就轉走了,給我們拍攝工作帶來很大的不便。這一次就直接找劇組勤勞聰明的員工,頂替這個位置。
放草苫子,也是他的計劃。我過去時,他正靠著牆墩打盹。太陽正無力地照著他,四下一片金光,眩得人腦袋都發暈了,令人昏昏欲睡。旁邊是一扇電風扇,嗚嗚地吹著。他聽到我來了,立時站起,身體還搖擺不定,拿手揉眼睛。
「該把涼蓆拿出來了!」他說。只穿著汗衫,身上仍是大汗淋淋。
電風扇送來一陣熱風,眯眼瞅了下綠紗蒙的窗戶,樹影微微晃動。
「防蟲防蚊的部署都做好了?」我問他,「醫療隊有準備好?這季節容易鬧痢疾。」
「都安排好了,在外頭候著。」錢大寶說,「具體詳細表,我都給左導那了,您一看就知。」
我點點頭:「你做事,我放心!」
我又叫他找演員。演員他們比我早到片場,先去化妝間定妝。我趁機檢查了一遍道具組,看下整體造型和安全問題。不多時,管演員班子的副導演領著人就來了。
蘇和與吳曼琳各自尷尬。
他們在化妝室見的面,兩人年齡都相差不了多少。如果演的是一群年齡差不多的小夥伴,那還能熱鬧起來。可拿到劇本,說是演情侶,未免有點生澀。
特別是蘇和,上次演戲根本沒多少感情戲。劉中悟拍的那部電影中,情感戲就是陪襯,他為審核上大銀幕,怕父母家長反對,格外含糊這段,基本戲份走心。這下子突然要他扛愛情戲的男主角了,難免有些壓力。
「準備的怎麼樣?」我問。
「時間給得太少了。」吳曼琳小聲抱怨,「劇本看不大細。」因為時間緊湊,發下劇本兩周就開拍了。我們這麼趕時間,也是為了避開李宇達的檔期。不然屆時杜亞往我們這邊塞人,也不好推卻。
蘇和因為沒吳曼琳這般有權有勢的大公司支撐,所以向來沉默,他笑了一笑,不大多話。他和李宇達有個共同點,就是閒暇時喜歡看書。他看戲劇書多點,不像李宇達愛學英語,李宇達大概今後是要走國際路線了。
「速度背詞,有什麼就問,這次拍攝挺趕時間。」我說。
「啊?」吳曼琳驚叫一聲。
她還比較乖巧,沒有問為什麼。但我還是解釋了。
「拍點戲,我要趕著回去。」我掃了一眼手機,心情有點沉重,「以前有過合作的一個服裝設計師去世了,過兩天,我得去看看。」
她問我是哪一個,我說是焦無遠,她並不太熟悉,眼裡露出茫然。這消息過來時,我也挺受衝擊的。焦無遠是個眼疾患者,一隻眼睛是假眼。他那麼大年齡,仍是堅持開了畫室,做服裝設計。我挺佩服他的。
雖然心有敬意,但口中不能細說,怕影響演員情緒。
「難免有意外,你們要是有心,我帶幾句問候給他的遺孀就算完了。你們不認識他,也沒必要煩心。」我說。
聽了我這話,蘇和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問我需不需要帶點錢轉託給焦無遠的家屬,表示哀悼什麼的。我給拒絕了,他又不認識焦無遠,沒必要如此。
如果真有心,等戲份殺青後,低下慰問,也不是什麼難題。
吳曼琳站在原地,卻有些茫然。
「吱吱——」知了在樹蔭下扇動著羽翼,發出聲音,土褐色的土壤上盤旋著一串串蚯蚓排泄物,這是濕潤泥土上少許乾燥的產物。
還沒有到夏天,熱度已經驚人了。鐵柵門的把手都燙得人幾乎要掉一層皮,金屬上剝落的鐵鏽也有些刺人。東邊的冬青樹也被曬出了焦灼的樹脂味,兩隻粉白蝴蝶在樹梢下飛舞,非常好看。
「咱們先把開頭那段給拍了。」我指著劇本給吳曼琳看,「就是披頭散髮去屋頂的那段……」
吳曼琳低頭看劇本,點點頭。
我們這邊趕得急,沒訓練幾天,就直接趕拍。「天氣熱起來,上頭更曬,把這個戲份拍完,會輕鬆點。」我說完,叫來工作人員幫忙。扶梯已經搭好,他們也檢查過位置是否能承受人。屋檐下也準備好氣墊。
吳曼琳在幾個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使力,勉強爬到屋頂,黑瓦就在她腳下。旁邊有株李子樹,掛著幾串青澀的果實,稍許點尖兒,被曬得泛黃。吳曼琳望向我,臉上有些為難。
這是場對神情要求得比較鬆弛的戲,她花了好長時間才入戲。越是電影,要求越高……拍戲,不能強迫演員,得要慢慢等。感動時流下的淚,和挨罵時的痛哭,顯然是不同的。
我曾經對吳曼琳的演技很有信心。
與我合作的女演員也很多,也不乏有天賦、又勤奮,還有很多拍戲經歷的女演員,她們的演技不能說不好,可總有一些精雕細琢的意味!電視劇,這種差別引發的效果不是太顯著,電影,麻煩就大了!
我特別怕電影演員被電視劇帶跑方向。
那就有點兒痛苦了,眼睜睜望著一些年輕女孩天然自在的特質隨著演技功力的加深而逐漸消失殆盡。
新人們在鏡頭中,往往不知道自己什麼表情更美,姿態更有渾然天成的意味。
成熟藝人偏偏知道哪裡美——或是皺眉,或是呶嘴,或是抖動肩膀,或是翻白眼,或是咆哮……
這種最本質的東西蕩然無存。
吳曼琳對著鏡頭,撩了幾下頭髮。我心中有些不安。她是個明星了——黃老闆設定的方向有點偶像文化。讓藝人知道自己哪個表情、拍攝角度更美。他們就總表現這些。
「自然點。」我說。
吳曼琳一愣,仍然是擺弄兩下頭髮。這不是我想要的畫面。我不能給她分析更多劇情,這樣只會讓她腦袋發懵。對於導演而言,如何講戲、如何導戲,也是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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