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黎冰兒後,我鬆了口氣,劇組的女演員們也很高興。【,無錯章節閱讀】
這些女孩因為不喜歡黎冰兒,私下便成為好友,常聚在一塊兒推牌九玩。她們也邀請我,可我向來對賭博一事不擅長,便推卻了她們的好意。
山中無聊,信號斷斷續續的。偶有一個懷孕的婦人帶幾個小孩兒在田裡看螞蚱,因出身不同,處境大異,她與眾女演員差不多的年齡,卻從來不搭話,只是默默地遠遠觀望。
我見拍了幾天的戲,因各位配合,早早完成近日的戲份,便給劇組成員放了假。然後,招呼老王一聲,趕到市里給鄧幸導演探病。
他也在山中無聊,又起了與許大小姐和好之意,回去後突然改變了主意,託付我單獨去拜訪,自己租了一艘海輪,與許嘉莉出海去玩了。
「幫我買點水果送他!」
「也幫我買點!」
「這個紅包你拿著,就送給鄧幸導演!」
「……」
幾個女演員聽說我去探病鄧導,個個請託幫忙,指手畫腳。她們當時正圍著桌子一圈,坐在下首的,是我們的一個道具師。
這幾個女孩私下一點也沒有拿我當導演的恭敬,橫眉冷對,趾高氣揚。柳一鳴把紅包硬塞進我的口袋裡,柳露舉起兩張牌,遮在眼前,掩耳盜鈴地裝作看不到,面上浮著一絲笑。徐英鵬則趴在她身後看牌,他見她笑得花枝亂顫,渾身亂抖,便一探手搶下她右手裡的牌,扔到桌子中間。
「放炮!」柳一鳴大笑。
「啊!」柳露驚道。
唐晶則左右打量著局勢,不動聲色,她這個人一向很爽利,可此時蛾眉緊鎖,神情複雜,似有擔憂的事。她把牌攏在手心,問我道:「鄧幸導演病得很重麼?」
「談不上重。」我說,「好歹去看一眼……」
鄧夫人私下與我聯絡時,哭哭啼啼,我好言相慰,也無多大用處。我只能把錢財禮品準備好,以充作人情。
唐晶聽了,一點頭,也不多問了。
我回到城裡,馬不停蹄,坐車趕往醫院,在醫院走廊遇到蘇庸行夫婦。
蘇氏夫婦也很隨和,聊了幾句,那些小護士們圍繞著,希望能和他說上幾句話。蘇庸行對她們也很客氣。
「對不幸的人寄予同情,是一種德行。」蘇夫人凝視護士站,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我「啊」了一聲,心覺奇怪。這話耳熟的很,是薄伽丘《十日談》的開篇。我不理解蘇夫人為什麼這麼說,可接下來,她卻把話題岔開了。
她對我說:「你也是來看鄧導的吧?他人很好,遭了這麼大的磨難……」說罷,輕輕搖了下頭。
我問她是否清楚鄧導住院的緣由。
她不像趙一河三緘其口,和我說了:「鄧幸劇組裡面有個女演員,叫作尹倩倩。她很年輕,也很漂亮……前不久,沈言探班鄧幸的劇組,和她熟悉了,在一起吃了頓飯。鞠麗知道這消息,勃然大怒,發了脾氣,跑到鄧幸的劇組,竟把他的母帶給燒了。鄧導又急又氣,累及病發,心臟一下子承受不了……」
我大吃一驚:「母帶給燒了?」
蘇夫人點點頭:「我聽錢佳說的。」
我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蘇夫人嘆口氣:「還能怎麼辦?至少,我想不到。」蘇庸行跟護士拍完照,慢悠悠走過來,招呼自家夫人。他知道的詳情又多點。
「鄧老現在離職,原先單位能幫忙的有限,鬧矛盾的又是鞠麗,都不願意插一手。」蘇庸行說出鄧幸的難題,「某些媒體又盯得緊,刻意詆毀造謠,網民議論,愚民攻擊。他女兒女婿也受到牽連,也隱隱有些抱怨,現在處境很為難!」
「總要有人負責!」蘇夫人忿忿的,為鄧導抱不平。
「誰去負責?」蘇庸行態度隨意。
「鞠麗,沈言,或者那個小姑娘……」蘇夫人說,「總要有人出這筆錢,不讓鄧導遭受損失!」
「碰巧,你說的人,都不會出錢!」蘇庸行搖頭。
「為什麼?」
「誰敢找鞠麗和沈言要錢?那個小演員,別人是敢要,可是她就算是有心,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啊!」
蘇夫人稍是一愣,嘆口氣道:「也是,她大不了今後的前程沒了。可這筆資金背書,鄧老承擔起來有點麻煩。」
蘇庸行點頭:「正是這個道理!」
「鬧到這地步,還需要有人救他一救!」蘇夫人又說。
「哦,那是說是誰?」
蘇夫人聞言,愣了一愣。她不過是抒發己見,可要叫她挑出個人來,卻是再也不能。
鄧幸住院,不說醫療費,只是務工給劇組的耽擱,就值許多錢。這筆浪費對任何一家公司來說,都不算小事。她雖有心要幫,可要讓她出這筆錢,那她也是不願意的!
蘇庸行也不說了,只是笑笑,同我們一塊見鄧導。鄧幸還在病房內,這是兩人間,條件還不錯,瓷磚很乾淨,有一扇很明亮的窗。他套著病號服躺在床上,不吭聲,床底凌亂地擺著一雙十塊錢的拖鞋,一隻鞋底翻倒。鄧夫人在床沿坐著,看到我們來,眼眶紅了紅。
蘇庸行快步走上去,兩廂問過好,鄧夫人悶悶地說:「現在事已至此,我也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麼處置了!」
說完,又怔怔往下丟了幾滴淚。
蘇庸行夫婦品性善良,不忍見此,忙拿話勸解。這時候蘇庸行也說了:「為什麼不找常靜寧幫忙呢?」
鄧導一聽,身子一怔,仿佛小姑娘見到夢中情人般,身體一抖,從骨髓往心臟去地迸發出一股如同熱潮,他渾身一個顫抖,哎喲一聲,捂住心臟靠床頭,卻是半邊身體酥了。
鄧夫人慌亂地扶住她,心中緊張,顫聲問道:「你要不要緊?要不要……我去把醫生叫來?」
鄧幸面色猙獰,可眼神里卻是迸出一陣歡喜,他搖搖頭,安撫夫人道:「我不要緊!」接著頭一靠,依在枕頭上,對我們道:「我想去求他!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幫我!」
蘇庸行挺不以為然:「他樂於幫人。」
鄧幸看看自家太太,鄧夫人像是醒悟般忽然鬆手道:「我先去護士站看看,藥怎麼樣,你們先聊著!」
蘇夫人含笑看她。兩人點點頭,鄧導的太太就走了。蘇氏夫婦連忙圍繞著鄧導站著一圈,蘇庸行低聲問道:「我聽錢佳老師說過了,只想問你一句,那個尹倩倩和沈言究竟有沒有一腿?」
鄧幸掃了他一眼,含糊道:「這我可不清楚了。」
「你在劇組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我要是知道,早把這女的攆走了!」鄧幸大喊冤枉,「一個十八線的小演員,我怎麼可能為她得罪鞠麗?我這是嫌生活太單調,工作太難了,非要好好的日子不過,給自己找罪受?!」
鄧幸倍感委屈,他這麼大年齡,正是頤養天年的時刻,可又貪那點收入,想多賺點養老,便又接這個活,誰料,鬧出這些事來!
鄧幸連連嘆息,因這裡沒有外人,他大大把鞠麗罵了一頓,說的話十分難聽。
蘇夫人畢竟一個女性,乍一聽這些,難免不自在,心裡厭嫌他,可也不便轉身離開,免得給自家丈夫帶來麻煩,只好往蘇庸行身邊貼了貼。蘇庸行雖沒注意到妻子神色,但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腕,這也令她心情好上許多,朝他露出感謝的一笑。
「那照片又是怎麼回事?」蘇庸行問。
「什麼照片?」
「就是網上的,傳得沸沸揚揚,說沈言和那女的開房!」蘇庸行也不避諱,儘可能實話實說了。
他也太過大膽了,很少有人說出這麼露骨的話。老傢伙們說話都挺有分寸,自作聰明的多,將將地賣出點口風來,不肯再浪費一絲一毫——巴不得別人求他們!他卻是一具無嗔無恨的神情。
「哦,那個啊。」鄧幸咕噥地說。
他揉揉胸口,舒緩肚皮。朝後挪了一下身子,將頭靠在床後,以手支頤,抬頭看著我們,為難道:「那張照片啊……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真假。我後來有聯絡沈言,他只說與那個小演員沒關係,叫我不要多管!」
「哦?你信他?」蘇庸行問。
「不然呢?信那個燒我帶子的女人?」鄧幸不耐煩地說。
他對鞠麗深惡欲絕,也瞧不起她的為人處世。他雖念的是新派的書,腦子裡卻偶爾閃過舊式的思想。因而看鞠麗不起,也屬正常。他彎起腰,對蘇庸行誠懇道:「我向來不介入別人夫妻的事中,給別人拉皮條,介紹人,惡臭添堵,這類事從沒有做過!這小兩口是這樣,別人也是這樣……可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會多舌提醒一句,不過各家有各家的過法,各人有各人的命罷了!」
蘇庸行說道:「你若沒介入,那也好辦!我只管請他去了。」
鄧幸千謝萬謝,我也為之高興。
雖說只是和杜亞合作拍戲,但牽扯眾多,連累果果,我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能就此解決,不惹麻煩,那是再好不過。幾人敲定方案,神清氣爽。鄧導夫人回來後,大家又搪塞幾句,總算一一告辭。她聽到安排,也滿心喜悅,將我們送出門來,說了一些感激的話,之後,忽然間眼淚漣漣,滴溜溜地往下落。蘇夫人忙拉住她的手,又是一番安撫,這才止住淚,以手擦拭,含笑道謝。
出門後,還不曾道別,蘇庸行忽然拉住我:「剛剛我們的話,你聽到了吧?」
我稍作一愣,不理解蘇庸行的意思。
「這麼著!」蘇庸行琢磨地說,「我想邀常靜寧出來,可沒個藉口,不好相邀。正巧,擱幾天就到我進劇的時刻了,我想,乾脆以這個為由頭,把他叫過去,借你的地盤,說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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