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闆想和金誠拼新人。【,無錯章節閱讀】
這點外人不清楚,金誠不至於一無所知。拼「現下」,拼「未來」,是任何一家企業都不會忽視的東西。「殺雞取卵」,絕不是金誠會做的決策。
他不比外人想的那般,在黃老闆培育新人時高枕無憂,躺著現有的SINSong創造的利益價值的水床上,捧著紅酒,摟著美人。那是娛樂電影的場景,是虛幻的夢。
當代企業董事大多還有點兒正常意識。上層多次暗示,如果光明正大摟著嬌妻出席各種場面,談笑風生,評點時事,玩弄金融市場腐朽的那一套,他的下場只有三個:退休;股份或者董事權力易主;滾出國家——他絕對不是一個能被安心放在某個產業核心的領導者。
金誠有野心。
他也肯忍受漫長的寂寞。
他清楚黃老闆挑選了個新人,也多方打聽過,可惜被藏得嚴嚴實實。即使李觀水給他培養一批能賺錢的藝人,他也心下不安,兩隻眼睛滴溜溜往振燁瞟。當初段必勝和范暄之都是黃老闆精挑細選出的少年,他不惜重利挖走了一個,結果很令他滿意……但是,陰影似乎一直籠罩在他的頭上。他發覺,在運氣上,他總差黃老闆一截,即使他眼光獨到,也沒有多大用處了。
金誠一想到這事就窩火。他的目光朝我望來,心裡憋屈,是從什麼時候起的呢?原先振燁和大地打了那麼多年擂台,都差他那麼一大截,怎麼忽然一天,就成為圈內數一數二的經紀公司了?吳曼琳、丁惠……對了,一切是從黃老闆認識這個人開始。
縱是千萬番不甘,金誠仍不露聲色。
「這幾個年輕人沒有動手,看他們年輕,請你高抬貴手,饒了他們。」他說這話客氣之極,算得上忍氣吞聲。
「靠!高抬貴手,他們助紂為虐時,怎麼沒想著叫人高抬貴手呢?」王明後還想計較。
「那你要怎麼處置,真要他們死嗎?」金誠的助理看到董事發話,連忙幫襯。他面帶嚴肅,看上去沁人肺腑。
金誠這助理實在機靈,很會看人眼色行事。這點遠勝小胖,小胖自打發現我沒危險,又在一旁津津有味啃著雞腿了。
「那金先生有什麼處理手段?」我看也不看那助理,問金誠道。
「讓那兩個打人的走!」金誠道。
「這不是剛才的說法?」
「要不要報警隨你!」金誠又說,「只是懇請幾位,能在婚宴結束後進行,今天是唐仲夕的大喜日子,四下耳目眾多,如果還看在他的面上,請稍稍顧忌點他的為難。」
「……」
他望了眼洗手間的粉毛和另一位小子:「跟下面說一聲,讓郭傑和嚴峰兩人離開。」他這話下了定論,旁邊的年輕人鬆了口氣,紛紛低著腦袋,這時候他們可不敢再多說一聲了,免得引火上身。老王看我鬆口,也不難為他們了。說了聲好。
金誠自有計量,這幾人雖然不成器,但一時半會難像黃老闆那樣找到合適的新生藝人,門面雖然做不了,但也不能少了背景板。他含糊地說了幾句,心裡生出一種無限惆悵的感傷。隨後,大步離開此地,剩下的那幾個小年輕唯恐再受批評,一個個跟著離開,留下點或是感嘆或是同情,或是憤怒或是慶幸的目光。王明後怒火滔天地回瞪過去,小胖在衣襟上擦擦滿手的油漬。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小胖問。
「回……吧?」老王說。
「恩。」我說。
「那好,等飯吃完再……靠!那小子在做什麼事?!」王明後驚呼道。只見粉毛努力掙起,朝我這邊撲來。我一抬腿,又給他一腳,接著手拎著他腦袋,往牆壁上一輪,狠狠的,往上面一撞。伴隨著眾人的驚呼聲,年輕人額頭冒出的鮮血,汩汩地流淌而出。
待我鬆開手,粉毛順著牆壁滑落下來,坐到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厲害!」小段再次翹起大拇指。
「失誤失誤!」我趕緊說,「沒想撞額頭的,只想撞他鼻樑。」鼻樑骨打傷死不了人,額頭就麻煩了。段必勝「喲」了一聲,輕鬆自在地勾肩搭背:「力道掌握得很不錯,練過?」
「沒,以前聽武指吹牛時學的。」
段必勝嘖嘖有聲。「你誇干他什麼?打架厲害值得誇讚嗎?」老王罵段必勝道。段必勝不理他。這邊金誠下了吩咐,那邊他助理就一路小跑,向酒店的安保部門說了,粉毛和郭傑二人被保安架著攆出去。我也清楚,這不過是小傷,他們又是先手打人,即使弄到警察局,警察也不會怎麼處理。他們的老總,也不會替他們說話。
「這世道真不公!」王明後和我邊往回走,邊吐槽道,「這是看碟下菜啊!金城這也是看著我們有權有勢,不敢招惹我們這種有地位的人啦!」
「我以為這種話不該你說。」
我們一邊調侃,一邊回到大廳。這雖然驚動黃老闆和金誠,但大多數人看在新郎官和新娘的份上,不好尾隨出來看戲。回去後,便相互打聽著,金誠自然不會說自家公司壞話,出乎意料的,黃老闆也緘默不言。
我略帶驚訝地望了一下他的方向。黃老闆坐的那一桌都是女藝人,看似招蜂引蝶,其實對她們多有光照。他坐在大廳中,頭上懸掛的一頂明晃晃的燈,燈下人影晃動,一切暗流涌動都在光鮮亮麗、富麗堂皇中搖曳不定,伴隨著人們的笑聲、吆喝聲、敬酒聲,似乎要被吵鬧的雜音給切碎,破碎蕩漾起來。
「我家BOSS心中有數!」段必勝笑了一下,拍拍我的肩,又端著紅酒杯朝各處敬酒了。
老王見他一走,又嘀咕起來:「我看這小子不是好東西!」他見我不說話,支棱著下巴,吐槽道:「沒看到剛剛他慫恿你打架了?」
「他哪裡像慫恿我打架了?」
「靠!他哪裡不像?」
老王源源不絕跟我說他的主觀想法。
「你這話說的和張屏一個樣。」我有點無奈,主觀意識太過強烈,可不是件好事。老王剛和我一起穿過來,也是個混世小魔王,因而張屏對他的印象也不大好。
「你哥?」王明後想了一下,忽然驚道,「剛剛那群人……是不是把你當你哥了啊?」他現在才後知後覺地詢問。
「大概吧。」
「靠!那你還不管?」王明後叫道。
「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不耐煩地說,「他都不讓我管他閒事,我操那個心幹什麼?」王明後張口欲辯,這時候大廳口鬼鬼祟祟進來一個人。蔣文龍不住東張西望,他一溜煙小跑回到桌前,後面又跟著個女模特。
那女模特長得很高,鼻樑挺、頜骨細小,但是眉骨有點歪,便有些大小眼。她勉強用假睫毛和濃妝遮掩住,即使如此,乍看下去,還是有些下垂。所幸年輕,只要妝重一點,就能顯出一種古怪的漂亮。
因為唐仲夕的老婆是模特,所以這個婚宴中出現同行業的人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這女模特神色慌張,進門後左顧右盼,她兩隻可憐的眼睛朝蔣文龍望去,蔣文龍裝作沒看見,滿身酒氣地快速往他原先的那桌奔去,我迅速把目光挪開,表面熟視無睹。
想來我剛剛和那些年輕人爭執,讓他停留在洗手間裡太長時間,不方便出門。現在他離開洗手間,必然疑心當時在場的人是否知曉他那檔子鬼事,私下會查探。我無心捲入是非中,只拿定主意,無論他怎麼試探,只裝作不知。這年代不比古典小說那樣,因一點疑心,就要搞得你死我活,沒個實在的證據,誰也不敢冒生死的風險。
果然不出所料,我從桌面鐵壺表皮的倒影中看到蔣文龍朝我這張桌望來,他看了一會兒,似乎定下心,又和同桌的廖致知、殷雲等人大笑聊天了。
「……靠靠靠!我說話你到底聽沒聽見?」王明後在旁邊咆哮。
「你剛才說什麼?」我一愣,詢問道。
王明後氣不打一處來,癱坐在椅子上,晃晃手掌:「我不和你說了!」這毛病他是和許大小姐學的,那女孩總唧唧歪歪的,一發現吵不過別人,就鬧騰騰一句:「我不和你說了!」可見,這戀愛中的人也會互相傳染。
既然老王說,不說了,那我也沒必要自討苦吃。我樂得逍遙,喜滋滋給自己挾菜,我們這桌除自家公司帶來的,剩下的是一些不太出名的小人物,不好意思往光明磊落的地方一坐,都紛紛低頭顧著面前的碟子。
佳肴乾巴的味道在味蕾上炸開,談不上多麼美味,不過要是在美酒的襯托下,大概能談得上好吃。
賓客抓緊時間吞上兩口,期間不少人端著酒杯,互相串門。有往認識的那跑的,有一桌桌敬酒的,黃老闆跑來一趟,那很客氣,說兩句話就走,其他一些不明真相的,不認識我和老王,覺得兩個年輕人,也沒有理由巴結,並不怎麼往來,所以倒樂得清閒。
我吃了兩口菜,望了一下手機,時間指向八點。我忖度著再挨一會兒,就可以走人了。殊不知,坐在前端好好的金誠,忽然抬起身,端了一杯酒來。一時間所有的喧囂吵鬧聲似乎終結,唯有背後帷幔白潔素雅,清新宜人。
金誠是新郎官的老總,自然會吸引某些同僚的注意,一些怪異的目光過來。這是註定是一場與眾不同的婚宴。
我抬眼去看酒桌上的那些人,想著如果化為一隻鳥,俯瞰下去會是什麼場景。我想像著,首先我看到了巨大的圓盤,上面擺著無數的小圓盤,桌面、碟子、碗、杯子。這些盤子在互相碰撞,上菜的,卸下空碟子的。一輪過去,然後又一輪上來,似乎這些圓圓圈圈的東西怎麼樣都消失不掉,把人套牢在這裡。
光影迷離下是杯觥交錯,祝福聲里多是暗懷鬼胎。
「來,我敬你一杯。」金董事說。
他的助理立馬拿出隨身攜帶的紅酒,倒了一杯,他把這杯酒交給我。然後又給自家董事再倒一杯酒。
王明後目瞪口呆,想伸手阻攔,也沒辦法。
以往這類應酬都是他負責,人脈資金他想法子,跑腿吹牛拉關係也都是他。可現如今,因為之前那幾位挑釁的年輕人,把這種局面給打破了。金誠直面正對的,想要打招呼的,那只能是我。
「客氣了。」我說。
我接過助理遞給我的那杯酒,一飲而盡。一笑泯恩仇算不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談不上。我和金誠沒多大的仇恨,就算和黃老闆的振燁公司走得更近一點,但那不是互助同盟軍。雙方能藉此交個朋友,令圈內的路更好走一點,那自然更好。
雙方都懷揣這個目的。
只有旁觀者或妒或羨,或哀婉或自憐,老王倒是冒出另一個想法,他心想,這酒不會下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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