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邊聊著天,小胖抄起根短粗樹棍,捅捅李為迎的手臂。【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不一會兒,小胖像是醒悟什麼似的,抬頭對我說:「大神!你過來看啊!」
「有什麼好看的。」我說。
我對一個糟老頭子挺不感興趣,可小胖不依不饒,他高呼道:「你來看看,李導是不是死了?」
我:「……」
鄧幸一拍大腿:「走!趕過去看看!」
他拂了拂褲管上的泥土,一步一挪地朝李為迎走去。他邁過土埂,跨上公路,蹲在馬路邊緣望向李為迎。「哪死了?」鄧幸翻翻看看挑揀著,「我看不像死了啊!」
我:「……」
「這不是還沒屍僵嘛!」鄧幸又拍拍李為迎的臉,又彎曲了下他腳踝,滿意的又把李為迎的大腿放回去。
「不是!」
我這越聽越怪,越看越覺得離奇,下了車子,三步並作兩步也跑過去了。我來到鄧幸旁邊,看著他和小胖圍著李為迎在那轉悠,心裡有點不太舒坦,想著鄧幸怎麼現在就提屍僵了,這中病毒變殭屍都未必有這麼快的。
「……這要真出事,現在就屍僵了?不至少隔個幾個小時的?」我腦子裡有點亂。
「你不懂!」鄧導露出一副說你年輕你還別不信的表情。「哪用得著幾個小時?」鄧幸搖頭,「你沒見過換壽衣吧?人死了,不多時就僵硬了,用不著十幾二十分鐘,所以農村有的地方看老人病重了,就先讓他們換上壽衣,免得臨時走了,脖子胳膊僵硬了,穿不上去!」
我目瞪口呆。鄧導又兩眼死死盯著李為迎的臉,道:「不是人人都走在醫院,有護工醫生幫襯處理,這人走了短短時辰內,不換上壽衣,那還真沒辦法,七八個小時後僵得不能再僵了!不過農村有停屍的傳統,放個三五天的,那之後倒有可能不那麼硬了,過去人沒文化,以為這是祖宗返魂,死去的人回來看望他們,所以才有『頭七』的說法,差不多七天後,屍體又軟下來,和活人一樣啦!」
我瞬時愣住了。
小胖很感興趣,他問道:「為什麼?」
鄧導沒聽懂:「什麼『為什麼』?」
小胖說:「為什麼又不那麼僵硬了?」
鄧導一琢磨,低聲回答:「這我怎麼知道?」他抬頭望著我們,發現兩個年輕人的眼裡冒出求知的目光,不由莞爾一笑,拍拍李為迎的腿,又從公路邊緣跳下來:「那叫什麼三磷酸腺苷產生了化學作用,貌似是肌肉的組成部分……不過我也說不清,聽說醫學界還沒有統一定論,搞不好還真是老祖宗還魂!」
他心情愉悅,為的是能嚇到人。
都說老小,老小,活成這樣的心理,那也是沒得救了!
我沒理他這越老越不正經的裝鬼嚇唬人的毛病,而是低頭注視李為迎的臉。他老先生施施然躺在地面上,沒半點聲息,一張臉鐵青僵硬,乍看下去,確實像是不在了。
我望了一會兒,問小胖:「你怎麼好好覺得他人不在了?」
小胖忙堆起笑:「是這樣,大神!我剛剛看他這臉色可怕得很,怕是有什麼意外,就撿起一片葉子,擱在他鼻孔上……人們都說,有呼吸了,葉子就會動;不呼吸了,葉子就不動了!」
鄧幸好奇:「什麼葉子?」
當即小胖不做聲了,他把剛剛那片葉子撿起來給我們看。瞬間我和老鄧都一臉無語,怎麼說?這葉子厚實到徒手撕不破的程度,脆生生,硬邦邦,活脫脫像塊石頭。這別說擱人鼻孔上呢,就是鼓著肺吹氣,也不見得能把它給吹離半毫!
鄧幸瞪大眼,盯著那葉子半晌,忽然捂著胸蹲下來:「哎喲,我的心臟啊!我的心臟啊!」
我連忙去車上拿水,鄧幸吃了藥後就坐泥土地上一動不動,他這人也挺奇怪,出車禍了心臟也沒事,被一片小小的葉子差點給嚇出心臟病,他歇了好一陣兒,才漸漸緩過氣,揮揮手,示意沒事了。
小胖不覺得,還在我面前嘀咕著呢。
他說道:「我還是覺得李導已經走了,可以往這田裡一扔了!」
我不由暗罵,這人要是我們殺的,這麼毀屍滅跡還算個樣。這明明是人自己喝高暈過去的,怎麼也能怪上我們?多陪點錢,也比牽扯到命案里強啊!
小胖你個傻子!
也不怪我平日裡說小胖沒腦子了。
鄧幸坐在地上緩勁兒,這時候交警、拖車還有來接我們的人都到了。各種單子各種費用也繳了,我們換倆車,然後往城市裡駛去。
小胖這舉動嚇歸嚇人,但也給我提個醒,我跟鄧導說:「看李導這樣,也不像是沒事,要不我們直接把人送醫院去,您看怎麼樣?」
鄧幸遲疑下,仍按著心臟,用力點點頭,道:「好!就依你的意思!」
他復又緩緩摸手機:「我去給老李他媳婦打個電話,讓她來接他。」
我答應一聲,望著他打電話。
兩人在電話里絮絮叨叨說許久,說半天也沒敲定在哪個醫院,一下子是什麼李院長,一下子又是蔡院長,還有啥付副院長的,聽得我那叫一個頭大。兩人說半晌,李導他老婆都嗚咽地哭起來,鄧幸又勸,又安慰,好容易掛斷手機,仍然歪在車座上,哎喲喂的,看上去很難受。我看著也很難受,便道:「要麼等會鄧導您也看看醫生吧?」
「看什麼!」鄧幸原本是閉目假寐的,聽到動靜,猛地抬頭,望著我道。
「您看上去心臟不舒服。」我琢磨著用詞。
「胡說八道些什麼!」鄧導雖然嘴裡總嚷嚷老了,其實心裡挺不服老。聽我這麼一說,很不樂意,他努力睜起雙眼,怒道:「有病的是李為迎!不是我!」
「……是是是!」
我愣了一下,懶得和他計較。我這個人向來就不好和別人相處,同齡青年難免還有點齟齬,更何況是這頭髮大白的老人呢?
當即不多話了,也閉目養神。鄧幸聯繫的那院長是某個地區的總院長,手下管著好幾大醫院,原則上,這跨院管理不太允許,可誰讓這是原則上的呢?上個月掃黑除惡去了一批,這臨時找不到院長呢,只能讓那誰跨院給兼職一下。這亂糟糟的管理後果便是老鄧雖然求助人了,卻搞不清在哪家醫院,一直給人送到城區,院長派人親自守著路口,見到人來,叫停了車,令準備的車輛在前面帶路,這才駛進醫院大院裡來。接著掛急診,找醫生,忙得不亦樂乎。
李導當然沒死,不過也沒醒。那醫生詢問了緣由,琢磨兩句,詳略得當地給出判斷:「這是喝多了吧?」
「……對。」
「……大概。」
鄧導和我異口不同聲地回答,不過大致意思是差不多,李為迎這情況我們也只是看看,給不出其他疾病可能,能通過察言觀色和檢驗報告判斷病情的,那是醫生。
這醫生琢磨半晌,這才緩緩道:「我看是喝多了!」
鄧導仿佛憋著一口氣,他深深吸氣:「沒其他可能?」
「這我哪說得清!」醫生忙撇清關係,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得要看看病史,有沒有其他狀況……唉,這麼大年齡,也要好好保養了,喝那麼多酒幹什麼!」
醫生說著話,去看李為迎的臉。這傢伙臉色灰白。
「大致就是這個原因!」醫生逐漸生點勇氣,他語氣果斷,拿出殺伐手術台的氣勢來,「我們做醫生的,診斷也不可能百分百,這感冒還有死人的呢,又怎能做斷定?不過是個概率問題,望聞問切,根據經驗來下判斷,我看李導就是喝多了,酒精上頭!」
鄧幸不去看他,身體往後仰,他似乎在費力想著某些很複雜的問題,臉頰上的肌肉糾結,可過一會兒,他大大鬆口氣,緊鎖的眉頭也鬆開了。
他說道:「那好吧,你看著辦!」
他又扭頭,和煦地問道:「你看用不用藥?」
那醫生回答:「用也罷,不用也可以。」
鄧幸面露疑惑,身體傾斜著靠過去。那醫生見他好奇,便連忙解釋了:「可以加點納絡酮,促進酒精代謝,若是不用藥,靠肝臟代謝也行!」
鄧導瞬間有些為難,這要是李為迎他老婆在這裡,凡事推脫給她就行了,這要萬一出什麼事,人家老母來鬧,也是鬧自家兒媳。若是孩子失怙,怪的也是自家母親。可現如今要他拿出一個主意……
他抬頭望望醫院玻璃外黝黑的夜空,耷拉著下巴琢磨。他沉吟片刻,猶豫著,這李為迎擺到醫院裡,既不掛水,也不治療,這總不像話吧?
這醫生也不是滿心鑽營想當領導的,只想守著個日子,自以為樂,過上稟性恬淡的日子。可這大半夜的被領導拉來加班,本來就滿心不高興了,加上這是臨時插來的病人,本來就符合規矩,他也談不上醫德不醫德。現在醫生只是職業,救死扶傷不就是買賣?無欲則剛,他不求他人,又何必低三下氣?
他看著鄧幸這老頭兒磨磨蹭蹭也很不爽,當即催促趕快拿主意,好趕著回家休息。他話里話外透露明早還要趕門診,嘴裡說著話,面色也很不好了。
鄧幸心裡也不悅,可他知曉,醫生得罪不得。他汗水下來了,人也坐不住了。他從長椅上站起,繞到窗台前,給李為迎他老婆打電話。
可惜李導夫人的焦急治不好她路痴的毛病,焦急只通過電話傳過來了,人也到不了場。人還真是個奇怪的生物,無論時代怎麼發展,信件電話網絡都有傳播不了、搞錯意思的毛病!有時候非得要人當面對當面,才能很好地傳播自己思想。
李導夫人年紀輕輕,乍一聽此言,六神無主,手機里更是講不清了。
鄧導沒辦法地掛了手機,他又望了一眼夜空,眨巴下眼,最後還是找我商量。
「剛剛醫生說的,你也聽到了。」鄧導問我,「你是什麼主意?」
「掛水。」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為什麼?」鄧幸問。
「都來醫院一趟了,什麼治療不干,白跑一趟嗎?」我面露疑惑,開口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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