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營銷號的戰爭

  我拿晦暗不明的眼光注視著他,李勇自顧自地說著,似乎並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大聲笑著,招呼我們入內。

  屋裡密密麻麻擠滿了人。我未遲疑多久,不動聲色進屋坐下。柔和的燈光照亮整個包廂,小胖急哄哄地搶到把椅,緊緊抓起筷子。涼菜和果點的盤子擺滿整個桌面,他大飽口福,一點兒也不在意是否給上司面子。

  「咳咳!」鞠麗咳嗽了兩聲。

  她扭著頭,對著過道另一邊的門框沉默。

  對面包廂的大門紋絲不動地佇立在那,我忽然聽到清脆的「嘎達」一響,不由飛快地眨眨眼,可對面並沒有動靜,這似乎只是我的錯覺。

  「言哥今天有事。」李勇也搬把椅子坐下,他和鞠麗解釋道,「有個朋友,來找他辦點事兒,得要晚點到。」

  鞠麗點點頭,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李勇見鞠麗沒有開口問其他人,心裡有點沒意思極了,扭頭和我們道:「是言哥以前認識的導演……」

  「是誰?」鞠麗終於開口問。

  「聽說叫鄧幸。」李勇說。

  鞠麗不做聲了。

  小胖磨嘰了會兒,發現這點餐點快被他一個人吃光了,沒奈何只好放下筷子。這時候又是咔擦一聲響,對面的房門裂了一條縫,似乎有人透著門縫朝我們這邊張望。

  「我去催催菜!」李勇站起來說,他走到門邊,把包廂的門給帶上了。

  小胖還在垂頭喪氣,滿臉沮喪。就在此時,我聽到過道說話的聲音,接著輕輕一聲響,似乎是對面關門了。

  那時候我沒有思量太多,別看餐館如此看中隱私,但小孩子總愛四處打探。我小時候,有在堂姐的帶領下偷偷溜到別人包廂里捉迷藏的行徑,小孩子喜歡打量大人的世界,這本不是個能絕對禁止住的情況。

  「帳簿的事怎麼樣了?」鞠麗忽然問我道。

  我二話不說,就把帳簿遞過去了。這時候吃飯的人還沒有到齊。鞠麗接過帳簿,仔細地反覆觀摩了很多遍,看得旁邊的人都尷尬了,忙勸道:「我相信這個年輕人不至於會……」

  鞠麗不理他,滿臉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讓他住嘴。旁邊的下屬瞬間臉色不太好,乾笑兩聲,朝我投來無奈的眼神。鞠麗仔仔細細地觀看,翻完所有頁面後,又重新翻開一遍,這一次就沒有那麼仔細了。

  她的臉上終於烏雲散去,把帳簿放在一遍,沖我點點頭,道:「就該這樣做!」

  我客氣地說了兩聲。

  桌子上的廖致知一個勁給我使眼神,意思叫我不要發火,或者說些懟鞠麗的話。我心知肚明,更不會做這種蠢事,不說有求於她,就算是日常工作中查帳,也不怕有這樣,盡心盡力、格盡職守,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上司。

  我欣賞這樣的上司,相反,那種東一錘子,西一釘耙,不懂裝懂,喜歡插手劇組事務,藉機撈錢,或者是藉此搞洗錢的戲碼,那才是最令人頭疼的。加之,這事本來就是她先發現不對勁,只有敬佩的份,又何必怨恨呢?

  這時候房門開了,門外蜂擁而入一堆人。

  李勇已經回來了,他大笑著,帶來幾個人物,其中有沈言,還有譚助理。沈言見到我,忙體恤地問了幾句,又含笑地和李夢琴說了一些話,施施然玉樹臨風、觀之可親,難怪別人都喜歡他。他一心在戲份上,不知劇組最近發生事務,就連鞠麗,也為他演戲憂心,刻意瞞著他,他只當這是普通的聚餐。

  進屋後,他問道:「你們動筷了嗎?」

  李夢琴笑道在等他。

  「你們可以不等我的。」沈言搖頭,「碰巧有人找我有點事,唉,出名了,也不大好,總有些俗事需要應酬……不過,他們對我照拂有加,我說這話,難免有點太不知好歹了。」

  鞠麗在旁聽得直皺眉,仰著脖子望他:「誰又在你面前胡說八道?真是不知好歹!願意的,就和他聊幾句;不願意的,遠遠離了他——又不是拿了別人好處,我們不曾占別人一針一線,還給他們許多好處,沒有你我,他們能接到那麼多活嗎?」

  「話不是這麼說,都是別人的一番苦心……」沈言似有不贊同,只是搖頭。

  「你就是好心!」

  鞠麗怏怏不樂,她打小富裕人家出身,不曾低三下氣求過人,反而算計她、陷害她的極多。因而她不太樂意搭理人,只當別人與她結交關係,都是有求於她。可沈言卻是農村散養長大,十幾個孩童一起成長,平時家裡有事了,父母不在,托著鄰居家的照應一下;鄰居家的孩子,有事找不到父母了,也跑他家來。這來來往往,彼此難免有齟齬和算計,也都暗自忍耐,滿臉堆笑,只拿情誼來抵過,因而小恩小惠、小肚雞腸的事從來沒少過,卻也沒有遇到過殺頭點地、挫骨揚灰之事。他和鞠麗成長生活在不同的階級中,因而為人處世的方法自然也大有不同。

  廖致知怕他們吵起來,便忙開勸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不是說剛剛去催菜了嗎?怎麼還沒來,要不要我再跑去催催?」

  「菜已經燒了!」李勇不大高興,「我先前跑過,親眼見它們下鍋,不過燒菜要有點時間,你要是不耐煩,那就自個去廚房,守在鍋前吧!」

  這話一下子說得讓人下不了台。

  鞠麗臉色冷冷,但她卻對廖致知放緩語氣:「你就坐在這,等吃的好了。」

  李勇仿佛沒聽到,又急不可耐地表了一番功,大致說了下廚房的無禮。「他們不讓我進廚房,說不衛生。可一個大門都不給開,燒菜都不給看的,誰知道裡面干不乾淨?別拿了掏泔水的抹布又來抹切菜的案板……」李勇說。

  我們聽了又是一陣噁心。

  鞠麗旁邊坐著的一個高高瘦瘦、臉色蒼白的男人嘿嘿冷笑,這傢伙就是魏別。我和他見面時,他看在鞠麗的面上,沒有和我玩你死我活的戲碼,反而和我握下手,當然也是握得不情不願的,挨一下就趕緊鬆開。他的手既冰冷又膩滑,就像一條死蛇,我和他接觸不過兩秒鐘,也足夠把我激出一身冷汗。

  好在他沒說話,似乎壓根就不記得我們之間曾經的舊怨,打定主意來吃飯的。

  魏別曾經和吳處儒兩人合謀起來欺壓我和老王這兩個年輕人,最後被穆雪在律師事務所的偶遇,揭破了他們轉移資產的真相。按道理,他應該把我們恨之入骨,可現在卻仿佛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他聽了李勇的這句話,冷笑了兩下,也沒說話。這之中,大概就屬他不在意李勇所說的了。

  廖致知和鞠麗又拉扯了兩句交情,鞠麗問他怎麼也來了,我忙幫忙打掩護。又說了一段時間的話,服務小姐魚貫而入,把菜餚一一擺在桌面上,這時大家才又高興起來,幾杯酒再一下肚,氣氛更是熱烈。大家早就把鞠麗、沈言之間的微妙的情感,以及李勇咋咋呼呼的話語拋到腦後,個個情緒激動,面色泛著光。

  只有魏別自始至終不說話,將頭埋進盤子裡,又挾了口菜擱在碗上頭,然後挑出一絲來,放在嘴裡細嚼慢咽地品著。

  這時候廖致知給我使眼色。

  我便知道,到該交代洪磊情況的時機了。

  「麗姐。」我叫住鞠麗,緩慢地把洪磊的事說出。又遞出手機,擺出老王昨晚發給我的證據:「我有個朋友,把他請營銷號準備黑我們的證據拍給我們,我覺得,不能束手待斃。」

  鞠麗聞言,一皺眉,她放下筷子,側頭過來看。我直接把手機遞給她。鞠麗接過手後,仔細觀看,兩條眉頭擰得又深又緊,這才道:「這得要好好處理!」

  我連連稱是。「等他炒作火了,就把這證據拋上來。」鞠麗滿不在乎地說,「到時候我給電視台打招呼,讓他們配合做宣傳,營銷號我們也不少,兩家打擂台,這樣一定能行!」

  她看上去興高采烈,而我心底發沉。

  打擂台的後果是什麼?

  是你死我傷,是把別人心底的傷口揭開,是讓觀眾狂呼、憤慨、激動而又熱血沸騰,可是這對電視劇有什麼好處?觀眾只會在意熱搜的緋聞,並不會靜下心關注影視劇。這場遊戲中,贏的是熱搜的勝者,而非影視劇創作者或者是觀眾。這便是網際網路時代的特色。

  觀眾早已經失去對他人故事的欣賞,而是沉浸在一種短暫的互動之中。

  「我不保證這場打擂台會贏。」我語氣低落。

  「我能保證它會贏!」鞠麗頗有些得意,「圈子內不賣我面子的又有幾人?營銷號也會為我所用……我一定會贏!」

  「風險太大了。」我說。

  「我不怕他們不買我面子!」鞠麗得意地說。

  「但是我們不知道洪磊留有什麼後手!」我說,「老王給我的,只是找到的陰謀,而背後還有哪些,我就不知道了。」我不希望在開播時,觀眾被幕後故事的熱搜分身。因而說道:「要打擂台,現在打!」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