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大小姐

  「再者說,張幕就在這個圈子裡,如果有什麼事,他能不管嗎?」堂姐又說。她跳起來,挽著二伯母的手撒嬌。

  我:「……」

  我怎麼就扯入這事了。

  二伯母見此,搖搖頭,不說什麼了。堂姐卻兀自說個不停,她滿臉興奮,口乾舌燥,然後端起大瓷杯,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她和我迥然不同,對人脈的看重,更勝過努力。而我自始至終地認為,人脈只對那最頂端和最底層的人有用。

  所以談話中我總是沉默居多。忽然間,樓下傳來鬼哭狼嚎的歌聲,我乍一聽之,臉色大變。堂姐也嚇了一大跳。

  「鬧鬼了嗎?!」她大叫。

  「這是什麼啊?」二伯母也惶恐地說。

  堂姐住了嘴,她衝到廚房,和二伯母兩人齊齊朝窗下望去。「有個胖瘋子!」堂姐說。我心知不妙,湊上前一看,差點沒氣得七竅生煙。只見小胖正扯著嗓子喊流行歌曲。「二伯母,我走了,要回去了!」我連忙告辭。

  「別呀!再等等,下面有個瘋子……」二伯母攔我。

  「這是神經病吧?擾民是不是?」堂姐直接奔向裡屋,四下翻找手機,「我給派出所打個電話!」

  「說什麼呢?別人沒管閒事,你管什麼!」二伯母急得拉她。

  我實在沒膽量和她們說認識小胖,只說把人攆走,順帶回家了。二伯母攔不住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我衝出房門。小胖還在樓下狂吼狂叫呢,一見到我,立馬住嘴,本來想換上笑容說些什麼,忽然笑容凝固了。

  他看見我一副風雨欲來的陰沉相。

  小胖忍不住哆嗦下,往後倒退一步,一不小心踩到花盆,「哐當」一聲響,剝毛豆的老奶奶咳嗽了幾聲,朝我們投來不悅的目光。

  「我我我我我……」小胖結巴起來,他瞥了我一眼,決定速戰速決,快點把問題說出來。「剛剛王總的女友給我打電話,說他進醫院了。」小胖膽怯地說。

  「誰?」我瞬間一愣。

  「王總。」小胖偷瞟我一眼。

  我不好追問小胖的責任了。老王去醫院,估計是大問題。王明後這個人怎麼說呢?和我是朋友,是與我一起穿越到這個世界的小夥伴。現在出事了,我心裡有一種很難形容的失真感。「電話還沒打完,手機就關機了。」小胖委委屈屈,「大神您的電話又打不通,我也不知道您二伯家在哪,只能在樓下唱歌,想著,萬一您能注意到我呢?」

  他抖了兩下,又偷偷瞥我一眼。

  我也沒心情了,問他老王在哪個醫院。他報了個地點,讓我大吃一驚。「疾病控制中心?」我驚了,「愛滋?新冠?還是哪種新型疾病?」我心裡發沉,有種不好的想法。這別不是壯志未酬,就先葬身白帝城啊!

  而且大小姐找我?

  這真太像託孤了!

  我可一點都不想插手,但沒奈何,領著小胖往小區入口走,車輛還停在外頭的人行道上。「大神,怎麼破?」小胖緊張地問。「走,找老王!」我說。

  之後就一路開車,我費勁思索。

  曾經的崢嶸歲月不是虛假的記憶,如果老王真來了一出臨終託孤,難道我還能說什麼「汝妻兒老小,吾代為照料」的話嗎?

  真說了,許大小姐不揍死我!

  如果不說,老王就算死了,估計也不會心安啊!

  我窘迫地陷入兩難境地。車輛開得飛快,不一會兒,我們便來到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大門口。小胖拉了手閘,開了車門,請我出去,我這才稍稍平靜下心。一出門,就看到許大小姐神情低落,蹲在門口的台階上,低頭在逗弄她家的薩摩耶。

  我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小胖:「咳咳咳!咳咳!」

  他認識我們公司老總的女友。在公司里有這麼一句話,天大地大,王總的女友最大!其實他們這些做員工的,挺瞧不起她的!當然啦,腦子裡還是那一套,類似「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的那一處。

  「大神,您說,王總也算是威名遐邇的富二代了,他這樣,還不如隔壁的蕭老闆呢!」小胖曾私下跟我如此吐槽。

  他說的蕭老闆是開雜誌社的,是范向梅的侄子,在台灣還搞了個什麼蕭疏林文化出版社。以前百盛電視台鬧過一出事,被稱作「七星之子事件」,當時為首的被攆出百盛,其中有一個叫諸星的,後來就去了這家出版社裡。這個蕭老闆啊,也很聰明,就女色方面有點不太忌諱,這也是圈裡聞名的。老王私底下總說,這小子早晚有一天得要在什麼「會所」、什麼「盛宴」上被捕,但現在看來,也沒出大事。老王瞧不起他的作風,但員工們瞧不起老王的作風——這叫什麼總裁?啊?怕女友的,叫什麼總裁?!

  小胖也這麼想著,但他也只敢在我面前吐槽,不敢在王明後與許大小姐面前置喙一言。

  此時,許大小姐聽到動靜,抬頭望我們,她望見小胖,又扭頭望向我,臉上透著點迷惘。

  「你來啦?」許嘉莉說。

  「恩。」

  「……」

  「老王現在怎麼樣了?」我問道,目光不住往門內打量。許嘉莉看出我的心思,板著臉道:「跟我來吧!」

  我心裡有點不安,看著許大小姐把狗往旁邊的大樹上一拴,領路帶我往裡走。我一路走,一路心驚肉跳,光潔陰沉的走廊里空曠得讓人很不舒服,四下很是安靜,偶爾那一兩點人聲,回聲也大得很。許嘉莉把我引領到洗手間門口,終於停下腳步,我有點不安地看她。

  「也不知道他心情好了點嗎?」許大小姐說。

  「……」

  「我剛出來時,他在裡面都哭了快半小時了……」許大小姐嘆口氣。

  「……」

  我不安的程度又加深了點。

  這時候忽然聽到旁邊一聲怒吼:「又編排我了?!我這才離開多久,你就在編排我!」

  我聞到聲音,探出腦袋,就見老王在隔壁痛罵。他橫眉冷對,旁邊坐著一個熟人,是鄧幸導演。我忙問了聲好,他笑容可掬地答了兩聲。看他神情,一派輕鬆,就知道老王病情不是很大。我瞬間鬆口氣。鄧幸情商多高的人啊!若是老王有事,他就算裝,也得要擠出一兩滴淚來。

  我剛想張口問老王究竟出什麼事,許大小姐忽然說道:「你不是在洗手間裡哭了半小時了?」

  「誰哭了?!誰哭了!」王明後直起脖子,不依不饒道,「我就上了十分鐘的洗手間,就用得著你在外面編排我?」

  「哼,你那叫作十分鐘?」

  「靠,你拿手機看了嗎?!就十分鐘!」王明後怒道。

  「你不是也沒帶手機嗎?你怎麼知道不是十分鐘?!」許嘉莉爭執著,「你要是上洗手間還帶手機,只能說不講衛生,不文明!」

  「………………」

  老王一口氣上不來,胸口上下起伏著。他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家女友,鄧幸在旁邊勸慰:「別吵了,爭執沒意思……」

  「出什麼情況?」我忍不住問道。

  「你問她!」王明後怒道。

  「我怎麼啦?!」許大小姐橫眉冷對,冷笑兩聲,「不是你踩了汪汪一腳,它才咬你的嗎?」

  「我是故意的嗎?!」老王叫道。

  「那它就該被你踩咯!」許大小姐怒道,「走路不長眼怪誰了呀?是我叫它咬你的?還是它平白無故咬你的?你一個大男人,被那么小只的狗啃上一口,能發出殺豬的叫聲!你見到我嘲笑你了嗎?」

  「你現在就不是嘲笑?」

  「這叫作嘲笑?這不就是事實!」許大小姐嗤之以鼻,「是誰把你帶到醫院裡來的呀?是誰放棄休息機會照顧你的?是誰為你擔心受怕的?你一點感謝也沒有,還一直在說汪汪的壞話!」

  「別把兩件事混淆好嗎?此是此,彼是彼!兩種事,根本就不該混為一談!」王明後目瞪口呆,怒叱道。

  「你就沒認識到你的錯誤!」許嘉莉嚷道。

  「錯誤?我有什麼錯誤?!」老王氣急敗壞,「我被咬了,我有什麼錯誤?」

  「態度問題!」許嘉莉說。

  「我態度有什麼問題?」

  「我把你送過來,你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你不要什麼事都說是態度!」王明後怒道,「我平時替你拿包送水,也不見得你道過謝啊!」

  「我怎麼沒有?拿出證據!」

  「我……」

  老王氣得說不出話來,許嘉莉開口道:「對對對,你永遠有理!」說罷,仰頭朝門邊走去,頭也不回:「我回家了。」

  王明後愣了下神,對著她的背影怒叱道:「回去就回去!」

  許嘉莉也不理他,轉身就走了。

  我眼睜睜看著這對情侶吵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幕,我跟你說,我實在受不了了!」王明後在我這絮叨抱怨,「我受夠了,每次出事都是我有錯?她能不能講點理!對,她永遠沒錯!對,她永遠不是『故意』!我快氣死啦!」說罷,從走廊的金屬椅上站起,對著大門方向嚷道:「你愛走,走!我還找不到女友了?!」

  許嘉莉聽完,氣得沖了回來,給了老王一腳。王明後「嗷」了一聲,抱著腿直跳。許嘉莉恨恨地看他一眼,哇的一聲,哭著跑到門口,推開大門,跑走了。

  我目瞪口呆,望著疾病控制中心的大門洞開,外面的光線萬丈光芒般射進來。

  我心想,這對情侶還能不能讓人好了?

  「我怎麼了我?!」老王低聲咒罵,咬牙切齒,「她還能不能講點道理了!」

  鄧幸也在旁不住感慨:「女人啊!女人!」

  我心裡無限怨恨,只求下次小胖別一點兒破事就把我叫來,特別是老王與許大小姐的事。他倆戀愛,十天得要有七天吵架。我實在頭疼不過。平時我不主動介入他們的事,也聽不到抱怨,如今老王拉著我不住吐苦水,說許嘉莉偏頗,非要把今早的事跟我重複一遍。

  大致內容就是陪許大小姐去遛她那隻薩摩耶,她朋友的吉娃娃沒拴繩,在草地上亂跑,一不小心,他踩了它一腳,然後就被咬了。

  「那小傢伙,小身板的,眼珠子瞪得像銅鑼,和個小牛犢子樣,一見我,就汪汪叫,咬我時跟瘋子一樣……可她呢?哦,朋友的狗咬人就沒錯,我就有錯了!還在外面造謠生事!靠!說我在洗手間哭?說我在洗手間裡待半個小時?她怎麼不說我在洗手間上吊自殺了呢?造謠生事!為什麼……她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呢?!」王明後說一句,痛訴一聲。

  這時候我也理解了,他究竟為什麼出現在疾病控制中心了,原來是來打狂犬病疫苗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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