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君是個急性子!
這人還沒確定是死了呢,他這邊就要急匆匆報仇!
只見他跪倒在地,上演嚎哭大法,拉著鄧導的褲腿說:「鄧導!您可要為我做主啊!我活到三十多了,帶了四個藝人,這小朱是年齡最小的一個,是心尖兒!我成日裡帶著他,形影不離,比和我兒子在一起的時間都長!一天二十八個小時都巴不得二十四小時在一塊兒!」
葛君一味告狀,顛倒黑白,這一日哪裡有二十八小時?
若是他時時跟隨小朱,又怎會不知朱傑然失蹤的情由呢?
可鄧導被他吵得心煩,也知曉此事事關重大。【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他側頭問演員統籌:「你可知道那幾個人家在哪兒?住在哪兒?是從哪兒招的?」
「我以為,這幾個年輕人並不是壞人。」演員統籌還在發善心,沉溺幻想,「他們只是一時受到刺激!如果再逼迫他們,原本只不過是誘拐,後來狗急跳牆,真說不定把人殺了!這件事我們不應該著急,應該從頭再議,緩緩行之。」
到這時了,他還為犯罪分子說話,實在可怕!
而且緩緩行之——「不行!來不及了!」鄧導下定決心,「我們不能因為這幾個人的心靈問題,就把小朱的性命拋之在外!人先找到,其他再說!……這麼長時間,也沒來贖金電話,可見不是為錢,這樣下去,多待一點時間,就多一份風險,不如先去那裡,其他的話,以後再說!」
葛君連連稱是。他現在,只要是鄧導說的,關於救小朱的,無論什麼話都贊成。
他扒拉著鄧導的褲管,差點沒把他褲腳給扯爛,哭泣道:「鄧導,您可千萬要救救小朱啊!」
鄧導心煩意亂。我提議道:「難道我們現在最該做的不是報警嗎?」
報警,在我看來,目前是最適合的行為。人員失蹤,報警,警察處理案情——他們有偵稽部門、技術部門,經驗遠超過我們這些成天拍戲的外行人士。我們在這裡說一百句話,未必有對方一句話好使!
不料,鄧導和葛君聽到此言,齊齊跳了起來!
「不行!」鄧導說。
「哎喲!」葛君說。
鄧導一時激動,一下子跳到葛君的腳背上了。葛君也痛得蹦躂。鄧導跟我道:「你是想電視劇沒拍完,我們就先出一回名?」
「這是兩碼事,現在演員性命攸關!」
「你報了警,他才性命攸關呢!」鄧導輕蔑地說。
葛君也一把抱住我,哀求道:「我知道您是好心,可這事不是那麼簡單的!對於偶像,名譽就是生命!你報警,不就是要斷送他的娛樂生涯嗎!」
「犯罪、道德敗壞,才斷送娛樂生涯!被人綁架了,還不能報警?」
我大奇,不料葛君忽然跳了起來。
葛君叫囂著,他伸出手,揪著自己的頭髮,瘋狂地揉搓著,一張臉漲得通紅,他似自言自語:「不!你不懂娛樂圈!他們才不管你怎麼樣呢!就算你被綁架,他們也能把責任推到你身上!」
我又把目光轉到鄧導身上,他也長吁一口氣,對葛君滿是認同。
「你不明白!」鄧導說,「名譽是演員的生命!就算你沒有做錯什麼,只要他們污衊你,欺辱你,你都束手無策——曾經就發生過這樣的事件。」鄧導壓低聲音:「不是一件兩件,一樁兩樁……」
我心想,我知道娛樂圈明星名譽重要,但也不能不救人的命啊!
可葛君滿臉認同,點頭道:「我知道,小朱在我手下待過很多年了,我相信他不會願意我去報警,死也不會——這是一種災難!」
我忽然覺得,人生就是一種災難!
看,這樣的演員!
這樣的經紀人!
這時候,剛剛悄摸摸出門的演員統籌又再次悄悄地過來。他把一個什麼文件交到了鄧幸導演的手中,鄧導看完了它,神色大變。他說道:「快備車!我們趕緊過去,說不定有救!」
葛君大聲嚷嚷:「什麼?」
「小周剛剛找到那幾個演員登記時的住址,如果他們還沒有走遠,我們能在那找到他們!」
「那還在等些什麼?我們快去!」葛君厲聲尖叫,活脫脫像一隻尖叫雞。
請原諒我沒法詳細描寫接下來的過程——簡直太奇幻了!在短短的半小時內,鄧導在劇組裡成立了一條車隊,由三輛小轎車和五輛越野車組成的,每輛車裡密密麻麻擠滿了人——我幾乎是被強迫著上了車,被簇擁在人海里。在間隙中,我給唐仲夕發了條簡訊——我覺得他的腦子要比葛君明朗很多,事實上,我很慶幸我當時這麼做了!
幾聲吵吵鬧鬧後,眾人總算沒有摔斷腳脖子,互相推搡著爭吵著將車內的空間填滿,在鄧導對講機的命令下,燈光大作,車燈筆直地射在前方的地面上。
接著車輛駛出,一輛車尾隨著另一輛,浩浩蕩蕩地駛向大道,這條廖無人煙的國道頃刻間就構成長河般的壯闊景觀!
「我有個朋友。」我有幸和鄧導又共上一輛越野,聆聽他的教誨,雖然我挺想把這個受教誨的機會讓給其他人。「多年前有次我們在一起聚會,當時他喝了點酒,失蹤了。」鄧導頭朝後仰,打量著我的神情,「那時候還不像現在這樣,有手機有電話——他只是酒店外的小巷子,我們不知道,慌亂間報警了。後來警方找到他,當時他爸來找他要錢……唉,你也知道,那時候把子女當搖錢樹的挺多,現在也挺多——可是當時的小道消息亂寫,什麼賭博、嫖娼……全編出來了。」
「哦,賭博,我知道。」葛君在一旁插嘴道,「他爸賭博!」
「對,當時就是找他要錢還賭債的。」鄧導含糊地說,「你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了嗎?」
「發生什麼了?」
「他死了。因為媒體肆無忌憚的報導,誇耀事實的標題——人人都以為他真去賭博……後來他被封殺了,為自己沒做過的事!」鄧導感慨道,「公眾人物就這樣,要做公眾想像中的人物——有誰管你們是不是真是這樣?呼籲反暴力的,通常也是暴力的實施者!他們手裡拿著槍,拿著刀,拿著殺人的武器,當然有機會放肆地評論了!」
葛君插嘴道:「我記得他後來有五年沒找到工作吧?」
「對。」鄧導道,「他以前還算有點人緣,後來給他介紹工作的那天晚上,投資方不願用他。他從門口走,一時想不開,就往別人車下一躺,給碾死了!」
鄧導的語氣里充滿了惋惜,葛君則像是小朱的頭被捏爆了般,一臉恐懼,忙搖頭疾呼:「不行!不行!絕對不能報警!」
我心想,這件事可以怪其中的每一個人。媒體、公眾、以及漠視無辜的同僚,唯獨不能怪警察。
可鄧導和葛君的腦子仿佛被水浸泡過,他們一聲不吭,目光直直盯在大道上。
一路上黑黝黝的,就看到車光打在路上白花花的光,兩旁的樹木也是黑森森的,連輪廓都看不清,只有偶爾路燈散發出的刺目白光一掠而過,晃得人眼睛發疼。
快到地點了,鄧導下令,讓所有車把車燈給熄了。這顯然是違反交通規則的。可鄧導說,怕打草驚蛇,又安排了很多計劃,挺像一回事,眾人都贊成,有條不紊地把窗簾給拉上了,怕手機反光。見此,我也沒有反對的餘地,所以什麼話都不說,就把身子靠著車窗。
這一段時間休息不好,連坐車都有些暈車。關上燈後這感覺更明顯了。
沒有光,看不到人,車內的人也因為緊張而不說話,只能聽到人的呼吸聲,還有車輛駛過地面的嗚嗚刺耳聲音,以及嗅著混合著塑料橡膠以及劣質香水的味道,更加難受。
好在車輛在拐幾個彎後,忽然停下。外面是七葷八素的小巷道,對面是一片空曠的建築工地,也不知多久沒開發,被人開成菜地。我趕緊下車透透氣。大家看我這樣,也不難為我,就留我一人在那邊站著緩緩。偏僻地區的空氣還是挺不錯的,冷冽的風颳到臉上,鼻尖兒都是冷的。
我深呼出一口氣,暖暖的氣體打在冷風上,然後又被吹到臉上,混雜著車上的濁氣和清新的郊外空氣,這感覺也很奇特。我手撐在膝蓋上,蹲了一會兒,緩過神,然後伸伸腰。
這時候鄧導已經指揮著人開始開後備箱搬東西了,我精神補足,走過去問他們幹什麼。「抄傢伙!」後備箱旁一名員工跟我說道。這外面空氣冷,一說話暖氣就往外面跑,他一說話,嘴裡飄出一大股白氣。
另一個員工則打著手電筒往後備箱照,旁邊幾人往外挪東西。當我借著電筒燈光望見他們手中的物件時,心裡一顫,原來是類似於鐵鍬、扳手之類的,看來這是有場硬仗要打啊!
我不由地後退一步,演員統籌恰好過來。他耷拉著腦袋,朝我點下頭,吩咐眾人道:「不一定能打起來!但做好準備——」也有人問了幾句別的話。
周叔笑了:「就是嚇唬嚇唬他們,他們不老實,再動手!」
說到這,他收斂住笑,道:「在我工作生涯的這麼長時間裡,真打起來的,沒幾次!」
他又囑咐幾句,準備離開。我緊接著尾隨過去,他看到我,忽然停住腳步,投來疑惑的神情。我問道:「以前打起來過?」
周叔又笑:「不老實,當然得打!」看鄧導吩咐舉止,這不像是第一次做此事,正沉默間,周叔又說:「你不用上,在旁邊待著就行!你們這些孩子只是來搞文化的,上了沒意義!」
說話間,鄧導聞聲過來,也是認同:「等會兒你就在我旁邊,前面的事有他們呢!」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