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極怔了一下，不明白他怎麼問起了陳立根，「周達、郭敏都和他掰了，今年他帶了幾個徒弟，已經斃了一個本子，第二個還行......」
林浩皺了皺眉，「行嗎？我看過他那個本子，沒覺得哪裡出彩兒......」
趙極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過之前一直沒敲定總導演，又斃了一個了，所以誰都輕易不想再得罪他。」
「也不能是得罪吧？」林浩呵呵樂了起來，「畢竟這是春晚，要對得起全國人民，精益求精還是很有必要的嘛！」
「......」
電話掛了，林浩笑了，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陳立根飄了，所以就連自己那場慈善義演都沒給面子，雖然唱了一首歌，又捐了100萬，可那件劇組的體恤卻堅持沒穿，他那骨子裡的那股傲氣已經壓不住了......
再想一想賑災晚會時秦若雲的眼神，林浩就已經明白了。
陳立根不想再用自己的本子了，原因很簡單，那時候他用自己的歌和本子，其主要目的無非是想向方正信賣個好，歌和本子好，其實只是意外之喜。
可隨著他的名氣越來越大，控制欲也就越來越強，就想培養自己的編劇了。
陳老師，不用我林浩一點毛病都沒有，演唱會不給我面子也行，畢竟您老人家是聲名顯赫的小品王，可就這麼一聲不吭的，是不是未免太不講究了？
送我一輛奔馳斯賓特，換了兩個爆火的小品，也該再出點血了......
......
北新橋地鐵站，去往天通苑方向的五號線，只剩23點32分的最後一趟了。
張毅默不作聲，徐征一路興奮的嘴就沒停。
這個時間，地鐵站里的人已經很少了，張毅終於還是憋不住了，壓低了聲音：「我問你，為啥攔著我？」
「你傻呀？」徐征就知道他這一路上悶悶不樂是為了啥，「咱們熬了這麼多年，終於能簽上一家大公司，這個時候你還想捎帶上一個？你以為你是誰？如果浩哥不高興，咱倆的事兒都得泡湯......」
「你怎麼就知道他會不高興？魅影傳媒求賢若渴......」
「呸！」徐征啐了一口，譏笑道：「求賢若渴？這段時間懷柔片場同時開了五部戲，你看看有多少咱們學校畢業的學生？有多少小有名氣了還在跑龍套？咱們哪裡「賢」？哪裡又值得浩哥「若渴」？能不能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那你說為了什麼？」
地鐵來了。
車廂里空空蕩蕩，兩個人上車坐下後接著說。
「浩哥能簽咱們，無非是咱倆已經跟魅影三個劇組了，混了個臉熟，再加上咱倆是專業院校畢業的，所以才會給咱們這個機會......」
張毅不吭聲了，他承認徐征說的有一些道理，可就是心裡不舒服。
此時，天通苑北站還沒建好，兩個人在終點立水橋站下了地鐵，在站前一堆破自行車裡找到自己的車，張毅嘀咕一句：「保強回來了。」
徐征沒說話。
兩個人順著立湯路一直往北騎，二十分鐘後右轉，進了回南路。
東三旗。
他們在這兒已經住了三年多，路邊景象依舊，郭老五的羊肉串攤還沒撤，陣陣香氣誘人，一箱箱便宜的大綠棒子，小馬紮上三三兩兩的人東倒西歪，光著膀子吆五喝六，口音天南海北。
地上一片髒亂，兩個人拐進小胡同，裡面更是垃圾遍地。
「哥，你們咋才回來？」一個人影躥了起來，月光下一口白牙，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保強，怎麼沒睡覺？」張毅說著話下了自行車。
王保強，冀省保定市人，自幼習武，最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名武打演員，可遺憾的是來燕京五年了，還在跑著龍套。
「我高興！」他說。
徐征有些奇怪，這憨貨每天飯都吃不飽，高興個啥？
「怎麼了？」張毅問他。
「行了！」徐征不耐煩道：「蚊子都能把人吃了，進屋說！」
王保強搶過張毅的自行車，笑嘻嘻幫著推進院子，這是一個大雜院，三個人住了這麼久都弄不清楚一共住了多少人。
支好自行車，三個人進了房間，這是西向的一排違建，冬冷夏熱。
進門後左手側是一個極小的房間，裡面僅能擺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張老舊書桌，還有一把塑料凳子，這是徐征的房間。
右手側房間能大一些，靠牆擺放了兩張單人床，中間也有一張破書桌，上面整整齊齊擺放了很多書，一個塑膠袋裡還裝了幾袋方便麵。
牆面有些地方因為發潮脫了皮，劣質的強化地板大部分都磨得沒了顏色，牆角地面上撲了一塊油嘰嘰的地板革，上面擺放著一個電飯鍋和一個電炒勺。
...
「啥事這麼高興？」張毅笑呵呵脫了鞋，坐在了自己床上。
徐征說：「保強，燒點水，渴死了！」
也是被他指使慣了，王保強咧著嘴拿起暖瓶就去裝水，出門時還說：「我還買了方便麵，你們吃不？紅燒牛肉的，裡面還真有肉......」
「吃過了，你餓嗎？我給你煮？」張毅說完就下了地，打開書桌上的塑膠袋，把裡面的方便麵拿了出來。
王保強拎著暖瓶回了屋，「我不吃，回來的時候在地鐵站吃了一個雞蛋灌餅！」
他把暖瓶放在了地上，拿起一個熱的快插了進去，通上電，很快「呼呼呼」的聲音響了起來。
徐征懶洋洋靠在了一把椅子上，「說吧，看把你高興的，當主演了？」
「你咋知道？」王保強站了起來，一臉吃驚，嗓門都高了，「神了，你咋知道的？」
徐征就是一愣，「真事兒？」
張毅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主演？」
「對呀，還和劉毅華搭戲呢！」王保強的嘴都咧到了耳朵根。
「你可快醒醒吧！」徐征翻了個白眼珠子，「強子，你這藥不能停啊！」
「真事兒！」王保強見他不信，急的臉都紅了，「我今天在燕京電影製片廠蹲活兒，下午來了幾個人，挑了好半天，最後我們五個人坐上了他們的車去了譚氏影業......」
張毅了解他，看他這副模樣不像是在編故事，而且他也不是胡說八道的人，於是拉著他坐回了自己床上。
「挑來挑去最後就剩下了我，我還看見了侯三利導演呢！」
「侯三利？」徐征一臉的難以置信，「《電話》和《盛宴》的導演？」
王保強連連點頭，「就是他，可丑了呢......」
「你快說！」張毅催他。
「最後定下來讓我演他這部戲的男主角，還說劉毅華和古包也是男主角，片子叫《無中生有》......」
房間裡，只能聽到幾隻蚊子和暖瓶里熱得快的聲音。
「傻小子，一部戲怎麼可能有三個男主角？如果譚氏兄弟真請了劉毅華，他才是主角！」張毅說。
「管他呢，反正這次成了！」王保強呲著大白牙，樂不可支。
徐征愣愣出神，這怎麼可能？他一個一天沒學過表演的農村小子，竟然會和劉毅華搭戲？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噗噗噗——」暖瓶里的水燒開了，王保強趕快去把插頭拔了下來，隨後幫他們倒水。
徐征笑中帶著一絲苦澀，他不想再聽了，起身說：「強子，恭喜，我回去睡了！」
「哥，你還沒喝水呢？」王保強說。
徐征擺了擺手，「困了，不喝了！」說完出了房間。
張毅望著他的背影，倍感失望，有些人註定只能共患難，困難時相互扶持，他也是真心希望你能過的好，但絕對不能過的比自己好......
「哥，你高興不？」
張毅笑了，「高興！快來，坐哥身邊好好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