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還沒跑出門就一把將口罩扯了下來，跑出去以後就蹲在了院子裡的花壇邊，乾嘔了好多下，卻什麼都沒吐出來。
李志新急忙跟了出來，走到身後拍著他後背輕聲說：「當年我和你一樣，不過看著看著也就沒了感覺！」
他見林浩好一些了，拿出煙遞給他一根，「休息一會兒！」
兩個人立起了衣服領子，縮著脖子坐在了冰涼的花壇上，各自點著香菸。
李志新輕聲說：「那年我23歲，剛從警校畢業，那個夏天我記得十分清楚，又悶又熱，有人報案說護城河飄上來一具無名女屍。」
「赤裸的屍體上纏了好多麻繩，很明顯是被人殺死後又綁上石頭沉入了護城河，後來天氣太熱，屍體膨脹的厲害，石頭壓不住就冒了上來！」
「那屍體就像吹了氣的青蛙一樣，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爆炸，還有那股味道，真是無法形容，像三伏天的鹹魚，又像我們宿舍老三的臭襪子，簡直...哎！」說到這兒他卻笑了起來，恍惚間回到了那段青蔥歲月。
「還有一個在家裡死了一個多月的老人，被貓啃得只剩下了骨架，單身漢家地窖里藏著七具腐爛的女人屍體、把情婦肢解凍進了冰櫃、為了騙保把老婆推下河...這些年吶，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沒有看不到的。」
「李哥，那你為什麼還在干？」林浩有些不解，這種活自己真是幹不了，每天冒著風險不說，這些噁心的屍體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李志新的聲音蕭索，「可總得有人干不是？」
林浩心中升起暖意，是啊，他不干也會有其他人干，總得有人幹才行，如果沒有這些人，誰來保證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
「看出來剛才那人是誰了嗎？」李志新拐到了案子上。
林浩搖頭苦笑，「腦袋都碎成那樣了，身體都是拼湊的，怎麼認...」
說到這兒，他突然就是一呆，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等一下，等一下！」說完，他起身扔下菸頭就往驗屍房跑。
再次站在這具極其噁心的屍體前，林浩胃裡又是一陣翻騰。他強忍著仔細看，這人的腦袋即使拼湊在了一起，也完全看不出樣子來了。
他的身體焦糊稀爛，由三大塊和一些碎肉拼在了一起，林浩戴著口罩都聞到了那股烤死老鼠的味道，他指了指屍體左胸口位置，「張警官，這裡有東西！」
張慶松在助手端過來的盤子裡拿了一個細長的鑷子，趴在屍體前用鑷子好半天后挑出了一條金屬。
「筆帽？！」李志新一愣。
林浩點了點頭，「這人應該是他們的頭兒，張昊傑！」說完他又有些愣神，這個一天天裝瘋賣傻的傢伙難道就這麼死了？
他總感覺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什麼來，於是扭頭問李志新，「李隊，能不能做DNA比對，看看是不是他？」
李志新卻搖了搖頭，「這些屍體都會留存一些毛髮或者其他部位肌肉組織，但張昊傑之前的我們並沒有，這個人太狡猾，一直沒有留下過蛛絲馬跡讓我們取到他的DNA，所以沒辦法做比對！」
林浩有些失望，想了想說：「張昊傑常年在胸前別著兩管鋼筆，而這個人是他的可能性最大，但僅憑這一點，我卻不敢肯定...」
李志新暗暗點頭，林浩還真是心細如髮，而且所下結論同樣客觀。
他身後的小警察一直在記錄著，那邊一名法醫已經將那個鋼筆帽沖洗乾淨端了過來。
張慶松拿起那個白鋼筆帽看了看，輕聲說：「是英雄牌的，林先生，請你再辨認一下。」
林浩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又閉上眼認真去回憶，好半天才點了點頭說：「我只能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筆帽的形狀和顏色是一致的，但品牌我無法保證，還是要找到另一隻筆帽或者把鋼筆湊齊才行！」
鋼筆帽被裝進了一個透明塑膠袋中，張慶松也不在廢話，和助手開始解剖起那具屍體，林浩實在是看不進了，又和李志新去外面抽菸，大約半個小時過後，一名助手出來喊他們進去。
張慶松滿眼疲憊：「沒有，最大的可能是被炸飛了，只有這個筆帽被炸進了肉里。」
林浩也是無奈，李志新說：「我會再去搜查一次爆炸現場！」
眾人接著往下看...
最後一具屍體的脖子被子彈打穿了，臉上還有一些擦傷。
「他叫老葛，綁架我的時候就坐在我的左側！」說完以後，林浩有些怔怔出神，眼中流露出一絲迷茫，又連連搖頭，「不對，不對！我再看一遍！」
李志新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陪著他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一共十三具屍體，林浩早就沒了那種噁心想吐的感覺了，甚至鼻子都失去了嗅覺，他認認真真仔細又看了一遍後，對李志新說：「我不知道他們團伙的具體人數，但這裡面很明顯少了兩個人！」
「誰？」
「小計，還有一個胸脯很大的女孩，年紀不大，最多也就二十一二歲！」
「小計？計志強？」
林浩點了點頭，「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叫小計！個子中等，眼睛不大，胖乎乎的一臉憨厚...」
「計志強，我知道他，」李志新眉頭緊鎖，「他是龍省雪城松北區小東屯的農民。十五歲就在雪城打工，十九歲跟著張昊傑，在這個團伙里一直管著錢，張昊傑十分信任他...」
林浩想起了小計臨上樓之前那個眼神，總感覺哪裡出了問題，卻又理不清頭緒來。
「走吧，咱先回辦公室！」李志新和張慶松他們打了個招呼，帶著那名小警察和林浩出了驗屍房。
回到辦公樓，林浩見安珂還乖巧的坐在大廳的椅子上，於是快步走了過去，剛要叫她，發現她已經坐著睡著了。
望著她長長的睫毛，蒼白的小臉，林浩好一陣心疼，輕輕脫下羽絨服，剛披在她的身上，安珂就醒了。
「浩哥，完事兒了？」安珂揉著眼睛連忙站了起來，見身上還披著林浩的羽絨服，紅著臉說：「不好意思，睡著了！」
「回去吧，你太累了，我還要和李隊聊一會兒！」
安珂搖了搖頭，把衣服遞給了他，「你去吧，我就在這兒等你！」說完又坐了下來。
林浩不禁搖頭，這個犟丫頭！
他把衣服還是蓋在了她的身上，柔聲說：「大廳涼，蓋著點！」
這次安珂沒有拒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
李志新用紙杯沖了兩杯茶水，水是溫的，根本就沖不開茶葉。兩個人也沒在乎，點菸抽著，林浩就把心裡的疑惑說了一遍。
煙霧繚繞，辦公室里一片安靜。
「你懷疑計志強和那個女孩跑了？」李志新打破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