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老房子隔一條街,就有一家新開的旅店,條件雖然沒法和大酒店比,不過很乾淨。
林浩把二猛和初九叫到身邊,「讓我省點錢兒,你倆家都在春河,麻溜給我回自己家睡去,也好好陪陪父母!你倆有錢,我就不給了!去吧!」
二猛和初九的家都在春河,不過林浩不放聲的話,兩個人可也不敢提出來,此時聽他這麼一說,樂的屁顛屁顛走了。
安頓好小旭他們,林浩爺倆和武小洲一家三口回了家。
進了家門,林慶生裡屋外屋看了個遍,這摸摸那摸摸,已經紅了眼睛,回身拍了拍武永恆肩膀,「老武,辛苦你了!」
武小洲他媽不樂意了,「謝謝他?你問問他幹啥了?」
武永恆眉毛一立,「地不是我擦的?」
「你擦個粑粑!弄得魂兒畫的,我還得再擦一遍......」
「你這老娘們咋不講理呢?給我五塊錢!」
「幹啥?」
「買盒煙。」
「我看你像煙!」
「......」
聽著父母吵架,武小洲仿佛又回到從前,坐在木凳子上也不吭聲。
林浩笑著從皮箱裡拿出了兩條軟中華,「武叔,這是給您買的!」
武永恆兩隻手在大腿兩側擦了擦,笑著伸手接了過去,嘴裡還埋怨著:「這孩子,買這麼貴的煙幹啥?」
「天都黑了,別出去了,抽我的!」林浩又拿出兜里的煙遞給他。
武永恆一看,也是軟中華,美滋滋點了一根。
「抽抽抽!」武小洲他媽嘀咕道:「一天天爺倆對著抽, 煙囪也冒煙,你咋不抱著嘓兩口?」
武永恆翻了翻眼珠子,沒搭理她。
其實武小洲進去前沒少給他們錢,進去以後,白之桃更是一兩個月就給他們轉個三萬兩萬的,可哪怕手裡再寬裕,武永恆也不可能自己花錢去買軟中華抽。
以前他就抽兩塊錢的琥珀,還是去年才升級到五塊錢的紅梅,批發45塊一條。
「咚咚咚!」傳來敲門聲,林浩跑出去開門,是張思思的父親張啟和母親孫秀芬。
林慶生趕快迎了出來,一走就是三年,不像武永恆,去年還去了燕京幾次,他和張啟還一直沒見著呢!
三家人聊的熱火朝天,林浩帶武小洲回了自己房間。
斑駁的書桌和木板床還是老樣子,角落的畫板上,那幅沒完成的靜物素描還在,時間仿佛停止了,又回到了2002年的那個夏天。
「沒去看看?」
武小洲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搖了搖頭。
「上完墳,我陪你去吧!」
武小洲沒吭聲。
林浩知道他很糾結,就不再勸他。
...
第二天是周五,上午曹一腿來了,還帶了一些干木耳和炒好的松子,武小洲見這傢伙屁股太沉,坐著也不走,只好領著他去了林浩家,又白話了兩個多小時才走。
晚上,兩個人買了一些禮物,去了高中班主任陳勝利家。
敲了好多下,包著鐵皮的自製防盜門才打開。
「你們是?」樓道燈光有些昏暗,陳勝利的老伴劉淑芬有點不敢認。
「劉老師,」林浩笑著說:「我是林浩,他是武小洲,還記得我們嗎?」
「哎呀!」劉淑芬一拍巴掌,「快進屋,快進屋,那我還能忘了嘛!」
兩個人拎著東西往屋走。
「陳老師還沒回來?」林浩問。
劉淑芬瞬間就紅了眼睛,指了指裡面臥室,「躺著呢!」
兩個人就是一愣,連忙把東西放在地上,走進臥室就愣住了,一個光頭直挺挺躺在床上,瘦得皮包骨一樣。
「這?」林浩已經完全不敢認了,「這是?」
武小洲大步走了過去,蹲在了床前。
「白血病,快一年了,大夫說、說沒多長時間了......」說著,劉淑芬就哭了起來。
林浩走了過去,儘量把聲音放輕柔一些,「陳老師?陳老師?」
能看得出來,陳勝利聽到了,他努力把眼睛睜開了一些,目光里沒有一絲神采,他的脖子和手臂上很明顯能看到一些紅點,乾癟的嘴唇顫抖著。
武小洲把耳朵湊了過去,只聽到了一個字:「疼......」
林浩鼻子一陣陣發酸,上次回來看他還挺好的,怎麼就這樣了呢?
武小洲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老師,我和林浩來看您了,沒事兒,好好養著,很快就好了!」
陳勝利閉上了眼睛,流出了兩行渾濁的眼淚。
三個人回到了客廳,劉淑芬張羅著沏茶,林浩攔住了她。
「劉老師,十中沒來人嗎?」
「來了,」劉淑芬抹了一把眼淚,「領導都很關心,可又能怎麼樣呢?誰能想到他得了這麼個絕症......」
武小洲問她:「衣服什麼的都準備了嗎?」
劉淑芬點頭,「預備好了,果兒也從省城回來了!」
陳果兒,陳勝利的女兒,在省城念大學。
兩個人又坐了一會兒,才告辭離去。
出了樓口,武小洲悶聲悶氣道:「5號咱倆得過來。」
「咋了?」
「幫著料理後事!」
林浩楞了一下,「你是說......」
武小洲點了點頭,「後天上午九點。」
這種情況,送醫院都不收了,已經沒有了搶救的價值,現在就是在熬時間而已。
守在外面的小旭他們都走了過來,就他倆情緒不高,誰都沒問什麼。
回家後,林浩把事情說了一遍,林慶生很熟悉陳勝利,畢竟兩家就隔了三棟樓,聽說後不由也是長吁短嘆。
「爸,明天咱們早點起來,我去多買點紙......」
林慶生說:「傻小子,沒過防火期呢,山上不能燒紙,多買點供品吧!」
林浩這才想起來,為了有效預防和遏制森林火災的發生,家這邊每年都有兩季防火期,春季是從三月初至六月中旬,秋季是從九月中旬至十一月中旬。
「我知道了,爸,早點睡吧!」
躺在硬邦邦的小木床上,林浩又一次失眠了,昨晚他就沒睡好,這幾年睡過的床太多了,一個比一個舒適豪華,突然換了這種床,一時半會兒還不好適應。
望著黑漆漆的小房間,想起了一句話: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
涑水先生誠不欺我......
第二天早上六點,林浩父子和武小洲父子一起去上墳,才出樓口,就看見了一臉眼屎的曹一腿。
二猛和初九也是一大早就趕過來了。
五輛車一路往東南方向,過了火車站以後再往東開,就繞到了南山的後山,這邊的墳地非常多。
後山腳下還有一些人家居住,水泥路年久失修,顛簸的厲害。
「爸,這路一直都這樣嗎?」林浩問父親。
「嗯,好多年了!」
「怎麼也不修修?」
「你拿錢哪?市里有些路都沒錢修,這兒還能修?封山育林了,一點經濟效益都沒有,更不可能修了!」
望著車窗外,林浩若有所思起來。
上一世,自己故鄉到底是哪兒,其實是筆糊塗帳,因為被父親扔在了雪城的星光福利院,所以他就一直把雪城當做故鄉。
這一世,又穿越到了距離雪城三百多公里外的春河市。
難道,上一世自己的家鄉是春河?
無論怎樣,是不是應該為家鄉做點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