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中年道士確實是雲門宗的弟子,名叫雲清子。
雲清子跟李青雲一樣,都是雲門宗的外室弟子。不過,他在雲門宗的地位要比李青山高很多。他是李青山所在的藥材事務部的片區主管。是事務部掌門真人的直接下屬。
在藥材事務部,一共有四位主管,分管不同的片區。每個主管下面又有若干分管。而雲清子主管的就是李青山這個片區。所以,他跟李青山名分上其實是上下級關係,當然了,中間還隔著一個分管。
不過,李青山和雲清子關係極好,李青山一直頗得雲清子的照顧。
李青山和雲清子是同一屆進入雲門宗的弟子,他們因為靈根資質差而成為了外室弟子。兩人都非常努力,只不過,雲清子頗為看得開,自知資質差成不了內室弟子後,他就絕了修煉的念想,一心發展部務,就此反而走上了管理層崗位。
而李青山則對成為內室弟子一直心存執念,就此最終惹禍上身,落得個被流放的命運。對此,雲清子也是心存遺憾。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別人是干涉不了的。
李青山替兒子李坤疏通關係指望的也就是雲清子。足見兩人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
這次,雲清子外出視察外務弟子工作,錯過了李青山的門派述職。所以視察工作結束後,他特意來李家莊走一遭。因為他知道李坤已經不小了,必須抓住明天開春門派招收弟子的機會,把李坤安排進去。所以,他要來看看李坤的情況。
這麼多年來,他只見過李坤一面,那還是李坤只有六歲的時候。雲清子沒有婚配,所以對李坤十分喜愛,對李坤有著一種類似於父子的情感,只不過沒有說開而已。
然而,讓雲清子十分震驚的是,他特意趕去看到的竟是李家莊的滅門慘禍。
雲清子是前兩天才到的李家莊,此時距離李家村慘案已經過去差不多三個月了。因為村子裡屍骨成堆,全都散亂混雜,根本無法區分,所以他無法確認李青山家人的骸骨,甚至不知道李家人受害的準確情況。
雲清子知道李青山去門派述職了,但他不知道李青山是否回家,是否遇難。不過,慘案發生已經三月了,如果李青山倖免於難的話,他早就應該知道了,且有所行動了,斷不至於現在還不知所蹤。因此,雲清子認為李青山被害的可能性極大。
這究竟是何人所為?
雲清子自然非常震怒。
他本想回門派稟報此事的,因為,他相信雲門宗如果調查此事的話,憑雲門宗的勢力,要查清案情,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他身為雲門宗的中層管理者,深知雲門宗高層的風氣。他們只在乎內室弟子,外室弟子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塵埃一樣的存在,根本不會過問的,除非事關門派紛爭。
然而,像門派紛爭這樣的層面,一個微不足道的外室弟子又哪裡有資格觸碰得到?就算是偶爾不幸波及,在門派的高層眼中也根本引不起絲毫在意。
因此,像李家莊滅門這樣的事件,就算稟報師門,也是大概率不會引起重視。更何況,李青山還是身有污點的外務弟子,那就更加不可能得到門派的關注了。
這就是身為強大宗室門派低賤弟子的悲哀。師門的強大跟他們並沒有實質性的關係,師門的優質資源和實在的好處他們根本享受不到,他們能夠從門派獲得的唯一實惠便是自我麻痹的虛榮,僅此而已。同時,反而還要被門派壓榨勞動成果,以供師門的日常消耗。
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雲清子只得自己調查,以慰好友亡魂的在天之靈。
然而,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根本無從查起。
經過這兩天的暗訪,雲清子基本摸清了仙居鎮的情況。這是一個樸實而單純的山區小鎮。這裡非常落後,落後到連城鎮建制都沒有。但是,這裡的治安卻一直很好,數十年來鮮少命案的發生。這裡的山民過著樸實而本分的生活。而且,李青山一向為人低調謹慎,在這一帶頗有些薄名。
因此,在他看來,仇殺的可能性不大。
另外,在這仙居鎮,唯一的勢力家族便是商家堡。不過,雲清子並不了解商家堡的底細。但是,根據他這幾天的了解,商家堡從不仗勢欺人,在仙居鎮尚無劣跡惡名。
像這樣的家族,整個修仙大陸,比比皆是,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只是土財主,他們老實而謹慎地守著自己的財富,過著安逸而謹小慎微的日子,很難讓人把他們跟紛爭的大勢力聯繫起來。當然了,他們也很少能夠進入大勢力的法眼,除非他們具備一定的價值。
而商家堡便是一個極為低調的家族,他們的堡主甚至都幾乎不與外界打交道。像這樣的家族,如果背後沒有強大的勢力做支持,根本不敢與雲門宗為敵。即便是背後有個強大的勢力,他們也犯不著對付一個雲門宗的外室弟子。因為這沒有任何價值和利益可圖。
因此,似乎這跟商家堡也無甚關聯。
當然了,雲清子不是沒想過去商家堡探查一下。但是,他生性謹慎,沒有貿然行動。因為,他知道,他尚無這個身份和能力單槍匹馬去招惹商家堡,萬一引起事端,雖然雲門宗不會在乎這樣的地方土豪大戶,但他定然會遭來掌門的斥責。
難道真是流竄山賊作案?
雲清子漸漸對此有了傾向性猜測。畢竟在這紛亂的世道,又恰逢乾旱天災,盜匪猖狂也是司空見慣的。
如果真是流竄山賊作案,那李青山一門慘死就真的只能自認倒霉了。就算雲清子想要出頭,也無從下手。
雲清子為此異常苦悶,但他並不死心。因為,他非常清楚,除了自己,李青山一家的慘死沒人會替他們出頭。為了老友亡魂的在天之靈,也為了讓自己以後不要活在愧疚之中,他有必要儘儘自己的心。哪怕最終依然是沒有結果,但至少自己做過,也算是對得起友人了。
可是,自己又該從何查起呢?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連屍體都被野獸吃得只剩下白骨了。
突然,雲清子又想起了那個古怪的小姑娘,她不是擁有跟亡魂打交道的異能嗎?那她是否能夠跟李青山的亡魂建立連接呢?如果能夠見到李青山的亡魂,也算了卻了一番心愿。
為此,雲清子決定再去找找那個特別的小姑娘,希望能夠從她那裡獲得一些有用的東西。
在仙居鎮,要打探商小蝶的情況,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所以,雲清子很快就打探到了她的去處,便徑直向城外的城隍廟去找商小蝶。
此時,商小蝶正盤腿坐在李坤身旁,滿臉愁容地看著李坤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噘著嘴,抱怨道:「李坤,你究竟是死是活啊?人家都照顧你兩個月了,你怎麼還不醒過來啊?我是答應了會照顧你的,但是,你最起碼得是個活人吧?」
「我本來是想去找柳士元那隻臭老鼠來看看你的,他是名醫,又有一定的妖術,應該有能力判定你究竟是死是活。可是,那臭老鼠卻不知死哪裡去了。」
「今天,我在外面遇到了一個中年道士,他自稱是雲門宗的人。好像在調查李家村的慘案。我本想把你的事情告訴他的,但我又不敢冒險,怕他萬一不是雲門宗的人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道士真是雲門宗的,你說他會不會救活你呢?聽說雲門宗的人道術很厲害。」
「不過,如果你真死了,那也就沒辦法了。畢竟,人是不能起死回生的。」
「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啊?遇上了你。不錯,那晚你確實幫了我一個忙,可是,我也幫了你啊,分了一半的硃砂給你,還沒收你的錢呢。按理我們之間算是兩清了。可是,你憑什麼還要來連累我啊?我們就見了一次面而已,又沒什麼交情。」
「算了,這也怪不得你,是我自己找麻煩,是我自己把你帶來的。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要自找麻煩照顧你?」
「算了,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你要是沒死的話,就趕緊給我醒過來。如果死了,也請你的亡魂來跟我見一面。好歹讓我知道你究竟是死是活,別害我稀里糊塗地一直這麼照顧你下去。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商小蝶如此這般嘮嘮叨叨喋喋不休地數說了一通,壓抑的心情總算得到了一些緩解。便又替李坤按摩起來。這是她每天必做的。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異樣的聲音,像是有人進來了。
商小蝶立刻警惕了起來。自從她住進這裡後,只有上次李坤來找過她,除此以外,沒有任何人來過這裡。這裡就像是一個被世界拋棄的角落,就是野獸都極少光顧。
商小蝶拔出短劍,像一隻小狸貓一樣,悄無聲息地就遛了出去,躲在了一根半塌的廊柱後面。
商小蝶剛藏好身形,便看見了來人,竟然是那個中年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