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辭職風波
隨後的時間裡，天津的電報雪片一樣飛來，幾乎每隔一小時，就會有一封情況通報的電報。
沒辦法，多倫這個地方，消息還是太過蔽塞，甚至就是張家口這樣的內地和內外蒙古交通樞紐之地，也是一樣蔽塞，如果沒有衛靖海及時通報情況，滕毓藻在庫倫，會議無所知外界的情況。。
衛靖海隨後的電報中，主要是向滕毓藻通報來自各地的消息。
湖廣總督張之洞，在昨晚接到旨意後，就已經登上火車，沿盧漢鐵路入京了。
而今天一早，他的幕僚辜振甫，就在報上公開發表了張之洞明臨行前交代他的話，張之洞明確告訴世人，昨晚他已經領旨謝恩，而且已經悄然北上入京就職了。
張之洞表示，希望繼任總督，能很好利用直山兩省以及兩江洋務快速發展的大好時機，繼續奮力推動湖廣洋務發展，造福湖廣萬千百姓。
張之洞還手書《周易》乾卦和坤卦的象傳讓辜振甫發於報上，「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周馥的離開，就沒有張之洞那麼轟轟烈烈了，他雖然領旨接受兩廣總督的官職，可又在第二天就給朝廷上了一道奏摺，表示身體不適，需要休養後再去赴任。
而不等朝廷回復，隨後就在當天趕回至德家中養病。
張之洞和周馥兩人，一個如一陣瀟灑清風，我悄悄地走了，不帶走任何東西，一個是捏著鼻子，委曲求全地做不配合抗爭，可讓滕毓藻有些吃驚的，還是河南巡撫袁世凱。
出乎滕毓藻意料，袁世凱竟然也慨然領旨，甚至還催促繼任巡撫端良儘快趕赴開封接任，又指任豫軍參謀長王士珍暫署豫軍總統。
朝廷對於袁世凱和滕毓藻的任免有所不同，袁世凱是連豫軍總統一職也一同被免除，而朝廷對於滕毓藻，只是提及免去直山總督，對於直軍總統和北洋大臣並未提及。
袁世凱還表示，預計張之洞在今天夜裡就會途徑鄭州，他會趕去鄭州，在那裡蹬車和沿盧漢鐵路北上的張之洞聯袂入京，入職軍機處。
「大帥。」
李金昱看完衛靖海發來的情況通報後，有些疑惑地問滕毓藻。
「袁世凱一項將他的武衛右軍視之如命，難道他就這麼走了！袁世凱這是轉性了？或者是心灰意冷了？」
滕毓藻雖然也有些吃驚，可出於對袁世凱的了解，斷然搖頭道。
「袁慰亭是一個意志堅定之人，要他轉性或者什麼心灰意冷，這絕不可能，我估計他很可能會使些陰招，比如暗中指使部下譁變，最終逼迫朝廷不得不讓他繼續留在河南。」
滕毓藻讚賞地笑著說，「倒是張香帥瀟灑得多，不讓在湖廣干，拍拍屁股就走人，這份心性，絕非做做！香帥是個真性情的人！」
吳佩孚也贊同地說，「老師對香帥的評價十分妥帖，不過香帥應該也有不滿，就比如他這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擔心滕毓藻不清楚這句話的含義，吳佩孚又道，「其中這後一句，就是告訴朝廷，要有寬厚包容之心，明顯就是不滿朝廷要自斷羽翼所為，估計也有抱怨被朝廷秋後算帳之意，這意思慈禧應該會懂的。」
「而且，如果袁世凱那裡真鬧起來，倒是正好給香帥這句勸誡之語做了佐證註腳。」
「大帥。」李金昱忽然說道。
「大帥和子玉的話倒是讓我深受啟發，莫不如咱們直軍也鬧一鬧？」
李金昱話音未落，就有參謀送來電報，李金昱接過電報一看，不由樂了起來。
一邊將電報遞給滕毓藻，一邊敬佩地說道。
「真讓大帥說著了，袁世凱這是想要跟咱們鬧上一鬧了。」
原來，衛靖海發來的電文內容是，豫軍和直軍交火了。
原來，駐防山東、安徽的潘金山第三鎮，在安徽徐州西北和山東聊城西南兩地同河南交界處，都遭到豫軍曹錕第三鎮小股部隊主動炮擊。
在沒得到進一步命令之前，潘金山沒敢越過省界發起大規模攻擊，只以猛烈炮火回擊，交火的豫軍如今已經後撤。
曹錕如今已經調任第三鎮鎮統，留在京師的是鳳山統領的第一鎮。
衛靖海在電報中還說，據情報，豫軍第三鎮正在向館陶、冠縣一帶集結，似有擴大戰火意圖，衛靖海請示滕毓藻，如遇豫軍大規模攻擊，該如何處置？
滕毓藻略一思索說道，「給衛參謀長回電，告訴他，命令潘金山固守省界，如豫軍越過省界就堅決回擊，否則只以炮火還擊即可。」
「還有，還要告訴潘金山，不要把全部家底都亮出來，只要能和對方火力差不多就行，否則會把豫軍第三鎮打痛，他們要是後撤這戲就唱不下去了。」
「還有。」
滕毓藻又說道，「再讓葉祖珪也給軍機處發電，索要海軍軍費，要軍機處也發揮一些作用了。」
海軍的軍費，不歸陸軍部撥付，討要軍費只能找軍機處。
「再讓衛參謀長和楊蓮府聯名去電給軍機處，告訴軍機處，以往直軍軍費除有北洋海關收益和直山兩省稅收用做軍費外，大部是《震旦銀行》彌補填充，如今震旦銀行無法運行，直軍軍費無法籌措，急需朝廷撥款。」
李金昱記錄完滕毓藻的電報，交給滕毓藻過目後，遞給等在一旁的機要參謀，然後和吳佩孚相視而笑。
他們都清楚，花錢大戶的海軍加上六七十萬直軍，每月軍費近千萬，這麼大的數字非把朝廷嚇暈不可。
就算因此他們更加起了將《震旦銀行》據為己有的心思，那樣倒正好可以有了藉口，直接殺進京城去，把滕毓藻架入紫禁城也不是不可以的。
「老師。」
吳佩孚思索著說，「咱們和豫軍第三鎮一但打起來，朝廷就會馬上要求袁世凱約束部屬，可這似乎對於讓他留任河南巡撫幫助不大吧？」
滕毓藻點頭道，「你說的對一半，以我的估計，袁世凱接到朝廷的指令後，他也一定會裝模作樣的呼籲豫軍停火，然後以他已經不是豫軍總統，對部下沒有約束力為由，繼續入京。」
「而第三鎮也一定不會聽命，還會繼續集結兵力，甚至豫軍在河南其餘各鎮也會有所動作，比如鬧餉，甚至可以假意譁變，洗劫地方。」
滕毓藻的話嚇了吳佩孚一跳，「老師，這樣的事袁世凱也敢做！」
對於吳佩孚的驚訝，滕毓藻只是笑了笑沒回答。
滕毓藻可是清楚，歷史上袁世凱就玩過這一手，就是曹錕任改鎮為師後的第三師師長，袁世凱不想南下就任大總統，暗中指使過曹錕縱兵譁變，現在做出類似的事情太正常不過。
「大帥。」
李金昱問道，「朝廷痛恨袁世凱在庚子年參與東南互保一事，這是一定的，可對大帥也是多有堤防，這一次，為什麼沒有同樣免去大帥的直軍總統，而是單單免去袁世凱的豫軍總統，甚至還給大帥保留了北洋大臣一職？」
滕毓藻不屑地笑著說，「雖然朝廷把我視為朝廷的心腹大患，可現在放眼國內，只有我和袁慰亭的實力最大也最強，如果把我們同時逼反了，朝廷承受不起。」
「只動袁世凱，朝廷是認準了袁慰亭迫於咱們直軍的壓力，不敢有異動，這是打著要先收了豫軍，然後再慢慢對付咱們。」
「如果這一次，袁慰亭乖乖就範，我估計朝廷很快就會把豫軍和順天府的兩個鎮合編為一軍，交由鐵良指揮。」
滕毓藻又冷笑著說，「只是朝廷還是小看了袁慰亭，更小看了我滕毓藻。」
說到這裡，滕毓藻收住話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雖然李金昱和吳佩孚都是他的心腹，可在這件事上滕毓藻還是不準備說的太多，他的這些心腹們早都已經迫不及待想把他抬進紫禁城。
如果他的話說的太露骨，他很擔心自己這些心腹們控制不住，明天就會殺進京城，把生米做成熟飯，讓他不得不吃下去。
此後，又接到衛靖海發來的情況通報，是說上海、武昌三鎮、還有廣州、太原等地商民到當地總督府和巡撫衙門請願，敦請當地總督、巡撫為他們向朝廷申訴，要求《震旦銀行》即刻開業，給他們兌換手中紙鈔。
等到當天傍晚，滕毓藻才接到在張家口的北口三廳衙門派人快馬跑了一天，送來的清廷電報。
電報不是總理衙門發來的，而是軍機處發的。
電報中說，要滕毓藻迅即發電約束直軍各部及海軍所屬部眾，並要他儘快趕回天津，妥善處置善後事宜，相關《震旦銀行》諸事，待他回津後，可審慎再議。
看到這封電報，吳佩孚和李金昱兩人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很明顯，朝廷這是有些後悔了，可這同他們希望的並不一樣。
滕毓藻很清楚這兩人的心思，甚至他還很擔心，這兩人鋌而走險，自己一離開，他們就會率先向朝廷發難，惹出事情後，他不得不提前他的計劃。
所以，滕毓藻不僅要這兩人也隨他一起回天津，還給衛靖海發了一封急電，要求除遠在福州的胡殿甲之外的所有鎮統回津，有要事相商。
這封電報，讓李金昱和吳佩孚兩人又燃起希望，以為滕毓藻這一次是對朝廷的突然舉動激怒了，要採取斷然措施，都興奮地隨著滕毓藻上了飛艇，趕回天津。
只是出乎吳佩孚和李金昱的意料，滕毓藻乘坐飛艇趕回天津後，並沒有繼續糾纏朝廷意圖吞併《震旦銀行》的事情，甚至對於免去他直山總督一事感到憤憤不平的將領們，滕毓藻也沒有盡力安撫，而只是告訴他們一句話，他並不滿足於僅僅讓直山兩省百姓富足。
滕毓藻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了，不僅一眾將領們各個心花怒放，就是楊士驤、徐世昌、楊士琦、唐紹儀這幾個文官，也都喜笑顏開。
不過，滕毓藻鄭重告誡眾人，現在他們應該只有一個心思，那就是如何打好關外這場戰爭，所有人都要安心備戰。
叮囑完這些將領們後，滕毓藻才安心開始處置朝廷引發的這起事件。
在送走前來天津的這些將領們後，滕毓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奏摺請求辭去本兼各職。
再向朝廷地上辭呈後，滕毓藻又立即向全國發出通電，表示自庚子年天津起兵後，他歷經鏖戰，又嘔心瀝血推動直山兩省洋務，早已身心俱疲，不敷重任，因此辭去所有職務，專心經營《震旦實業發展公司》等企業，以往墊付出的軍費以及開發鐵路、礦山等費用，他也不會要求朝廷償還。
最後，滕毓藻聲明，自今日起閉門謝客，不再參與朝政，直軍總統和北洋大臣請朝廷儘快派遣接任官員。
經過這次事件，滕毓藻已經徹底看清了朝廷的本質，他也不準備再事事都要給朝廷保留體面了。
所以，關於朝廷要他趕赴京城商議關於《震旦銀行》一事如何解決時，他並沒有親自趕赴京城，而是讓楊士驤代他去同朝廷商議，他的辭職奏摺也由楊士驤代為上呈。
滕毓藻的態度很明確，要楊士驤告訴朝廷，《震旦銀行》以發行紙鈔超過一億八千萬，現在如果停止流通發行紙鈔，《震旦銀行》只有倒閉一途，因此他需要朝廷拿出一億四千萬銀元，他對付所有紙鈔後就可以將，《震旦銀行》交給朝廷。
自此以後，直軍和海軍的軍費每年需要一億五千萬，才能保持相應戰力，他不僅可以保證收回關外土地，還可以擔負起關外和上海以東的沿海防禦。
同時，還委派席立功去京城向戶部銀行討要《京城商業銀行》到期貸款。
滕毓藻的通電，立即在朝野引發一片譁然，經過各地包括宣揚，各地的前鋒軍後援會和強學會會同各地支持滕毓藻的士紳們連名上書朝廷，強烈要求朝廷挽留滕毓藻。
經過沸沸揚揚的輿論報導後，終於在三天後，朝廷委派端郡王載漪和莊親王載勛趕赴天津對滕毓藻大加安撫。
不僅鄭重告訴滕毓藻，關于震旦銀行相關旨意收回，《京城商業銀行》所欠款項有戶部銀行代為償還，但要等股票交易所開業後再予以償還。
還保證，在未同滕毓藻商議時，朝廷絕不會再隨意干預直山兩省事務。
同時還給滕毓藻帶來一道旨意，著北洋大臣、直軍總統一體管轄直山及東三省軍政事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