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奕匡的無妄之災
一見到這些高級將領從行轅的台階上下來，這些中外記者立刻一窩蜂似地湧上前去，都爭搶著想要對這些高級將領們進行採訪，哪怕只有隻言片語，他們也會從中得到很多有價值的信息。
因為，這些突然出來的前鋒軍高級將領們，各個神情嚴肅，這已經讓這些敏感的記者們嗅到了一絲極不尋常的氣息。
「請問胡將軍，滕大帥現在如何？」
「劉將軍，我是莫里遜，你認得我的，請問滕毓藻將軍對剛剛簽署的和約是什麼態度！」
只不過，蜂擁上來的數十名記者，立即就被這幾個將軍身邊的護衛，以及快速衝上來的行轅門前的衛兵們推開，然後這些端著上著雪亮刺刀步槍的士兵，就迅速組成一道人牆，擋在這數十名焦躁不安的記者面前。
而面對記者們的急聲詢問，這些將領們沒有一人回答，都緊繃著嘴角看著那些牽著馬快步小跑著過來的馬弁們。
雖然無人回答他們的問題，可這些人還是從最先跳上馬背，帶著護衛馬弁們，催馬沿著街道疾衝出去的劉十九身上，感到了一絲不尋常。
隨後其它將領們，也都在馬弁的護衛下，匆匆打馬而去。
這些手握重兵的前鋒軍高級將領們，如此匆忙離開，這一定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啊！
就在這些記者們有些驚疑不定的時候，行轅內又傳出動靜，先是從裡面列隊跑出十幾個背著毛瑟手槍的衛兵，在行轅台階上分左右排開。
緊接著，行轅裡面就有人高聲喊著「敬禮」的號令，隨著喊聲，除了剛剛跑出來的那兩列衛兵，以及持槍攔阻記者們的衛兵們，其餘所有前鋒軍官兵都面向行轅大門方向立正敬禮。
這樣的場景，讓這些中外記者迅速明白過來，反應快的，已經跑向早已經架在總督府門前的照相機旁，鑽到用厚厚的黑色絨布遮蓋住的照相機鏡頭前，準備拍攝。
這樣的排場，剛剛出來的那些將軍們可沒有，如今在這個行轅門前能有這樣排場的，只能有一個人，那就是這裡的最高官員，北洋大臣、直隸總督、前鋒軍總統滕毓藻了。
果然，在隨後出來的四個提著手槍，目光警惕地不住掃視著周圍一切動靜的前鋒軍戰士，在台階上分站到大門兩側後，緊隨在他們身後的滕毓藻就出現在他們眼前。
在滕毓藻兩側分別站著楊士驤、徐世昌和衛靖海、劉玉枳、吳佩孚這幾個掛著金燦燦肩章、領章、帽徽的將軍們，將一身普通軍官軍服，但沒有任何軍銜標誌的滕毓藻顯得尤為突出。
隨著幾道白光閃過，永遠記錄下了緊抿著嘴角的滕毓藻的形象。
「請問滕大帥，你對剛剛簽署的議和協議有何看法？」
「尊敬的滕將軍，您能否對這個終戰協議表達您的看法？」
「滕將軍，我是莫里遜，我想要採訪您！」
雖然被更加緊張的衛兵們緊緊攔在街道上，可這些記者們，還是奮力想要衝開衛兵們的攔阻，慌得台階上的十多個衛兵也慌忙衝下台階，去攔阻那些記者。
滕毓藻的四個親衛更是迅速擋在滕毓藻身前，以防止有人趁亂對滕毓藻不利。
滕毓藻伸手撥開親衛的阻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莫里遜先生，很高興又見到你，只是我現在心緒不佳，又有軍務要忙，暫時不會有時間接受你的採訪，等到最終停戰後，我很願意在天津接受你的採訪。」
滕毓藻的話，讓包括莫里遜在內的一眾記者不由都一愣，那個金髮碧眼的女記者首先反應過來，急著喊道。
「尊敬的滕將軍，我是《紐約時報》駐香港記者路露易絲，請問將軍，現在就已經停戰，雙方已經就要結束議和談判並達成最終結果，您難道不這樣認為嗎，您為什麼還說要等到最終停戰？」
滕毓藻冷哼一聲說道，「路易斯小姐，按照你們西方的公認原則，只要議和沒有最終達成雙方都可以接受的結果，議和就不是最終結束，戰爭也就依然沒有停止，你難道不這樣認為嗎？」
「我還可以明確告訴你，只要議和一天沒有達成雙方都可以接受的結果，前鋒軍就還要打下去。」
不等路易斯再開口詢問，一個剪了辮子穿著一件灰色西裝的年輕男記者，已經搶先高聲說道。
「大帥，我是《大公報》記者，請問大帥，您對這份朝廷和洋人剛剛簽署的和約有什麼看法？」
「合約。」
滕毓藻冷笑著一揚手中拿著的那份合約大綱，厲聲說道，「各位，據我所知，這份合約大綱有許多條款都背離了朝廷和太后的一貫主張和立場，這份合約，完全就是奕匡為了一己私利，和列強聯軍內外勾結，背著朝廷和太后私自簽署的，這份合約朝廷和太后是決不會認同的。」
「既然背離了朝廷和太后的一貫主張立場，這就是一份無效的合約，就是一張廢紙。」
直到此時，站在滕毓藻身側的楊士驤和徐世昌兩人才徹底把心放下。
他們很擔心滕毓藻會旗幟鮮明地表態拒絕這份合約，在他們看來，即便這樣一份喪權辱國的合約，慈禧也一定會同意的，畢竟慈禧發給李鴻章的許多電文，他們都是見過的，自然明白慈禧一心想要儘快結束這場戰爭的心思。
可只要滕毓藻拒不接受這份合約，那也就算徹底和朝廷撕破臉，雖然在當前形勢下，朝廷還不敢和滕毓藻徹底決裂，可此後恐怕就會不余遺力，甚至也會毫無遮掩地大肆武裝袁世凱的武衛右軍，甚至還會得到列強的強烈支持，最終打起內戰。
那時，已經形如散沙的地方各省，恐怕就會真要各自鬧起獨立，列強更會藉機插手，這個國家可就最終要毀於一旦了。
可如今滕毓藻一上來就一口咬定，這份合約是奕匡為了私利，通洋人勾結私自簽署，這就讓慈禧有了台階可下，也就為慈禧在國人面前保留了顏面。
在國內一面倒會註定支持滕毓藻的洶洶輿論面前，慈禧即便心中萬分不願，最終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咽！
楊士驤和徐世昌都在心中暗暗讚嘆，滕毓藻此舉高明！
「尊敬的滕將軍，我是德意志帝國《GG電訊報》記者盧卡斯，請原諒我的冒昧。」
「我想將軍應該是記錯了，或者將軍得到的信息不準確，在合約上簽字的不只是有貴國的親王奕匡，還有在貴國德高望重的李鴻章閣下，難道將軍認為李鴻章閣下也會同列強勾結，這上面可還有李鴻章閣下的簽字。」
滕毓藻冷笑一聲說道，「上面是有李中堂的簽字不假，可我想你們還都不知道，李中堂早已病重，如今甚至已經在咳血，早已病得奄奄一息，甚至經常神志不清，這種情形下，你們認為李中堂能做出正常理智的判斷嗎？」
「所以，這份所謂的合約，完全就是奕匡欺瞞李中堂簽的字，這份合約根本做不得數。」
「現在，我就應你們的請求，說一說我的看法。」
滕毓藻展開手中的那份合約抄件說道，「這上面的第一條和第三條，是關於你們德國克林德公使和日本公使館書記官杉杉彬遇害一事的。」
「保護駐外使節人身安全，這是公認的準則，就比如，貴國也並沒有因為克林德公使的不幸遇害而遷怒於大清駐德國公使呂海寰。」
「據我所知，對於克林德公使的不幸遇難，朝廷和太后也是深表同情的，甚至在還沒有開始議和時，就已經對相關人員進行了懲處。」
「因此，對於貴國表達適當的歉意，我個人認為也是應該的，但完全不應該寫入條約內，至於用何種方式表達歉意，者還需通朝廷具體商榷。」
「第二條，嚴懲禍首，這完全就是無稽之談，議和前，雙方以有默契，我們可以不再追究戰犯，聯軍也不追究所謂禍首，如今這條款又出現在和約上，這就更加肯定，這完全就是奕匡同聯軍勾結的結果。」
「而且，列強竟然無恥地要求朝廷處死包括瑞郡王載漪、輔國公載瀾、莊親王、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刑部尚書趙舒翹、山西巡撫毓賢、禮部尚書啟秀、刑部左侍郎徐承煜、大學士徐桐、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剛毅、四川總督李秉衡、陝甘提督董福祥等這樣的朝廷大臣。」
「據我所知，列強竟然得寸進尺地準備要求嚴懲地方官員一百四十二人之多，據說列強把所有在他們看來對他們不是很友好的地方官員，甚至和奕匡平素不睦的朝臣也都囊括其中，這就是赤裸裸的干涉我們的內政，這是絕不能接受的。」
滕毓藻記得，歷史上慈禧一口氣像切瓜一樣殺了120多個大臣後，各國關於懲辦禍首的風波才逐步平息。
滕毓藻暗暗嘆口氣，「至於殺害凌辱外國人的城鎮停止科考5年，我倒是認同，而且我還支持科舉考試這種已經落後於時代的錄用官員的方式，應該永遠停止。」
「第四條，我認為為了避免日後在出現類似問題，應將在我們土地上的所有外國人的屍骸統一歸於一處，建一座公墓集中管理。」
「第五條中，關於軍火及製造軍火的器材不准運入我國，這就是赤裸裸的歧視，任何一個國家膽敢如此，就是仍然視我們為敵人，我們也會自動視對方為敵，斷絕外交關係和同這個國家的全部經濟往來，並驅逐所有對方商人。」
「第七條，各國駐兵護衛使館並劃定使館區，這件事可以商議，但前提是，需要相互平等，也要給予我方同等待遇。」
「第八條和第九條，關於削平大沽炮台和京師至海邊駐軍，這更是絕不可能，雖然在當今條件下，炮台已經沒有多少作用，但他是我國的海防設施，是否需要拆除是我國的內政，至於駐軍也是同樣，這也是我這個北洋大臣的管轄範圍，這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見滕毓藻有結束講話的意思，莫里遜忙喊道，「滕將軍，您還沒有表明對第六、第十、第十一、第十二這幾條的態度呢？」
滕毓藻點頭說，「僅就這些條款本身來說，這幾條我個人完全贊同，所以我要在接下來說。」
滕毓藻的話，讓幾個洋人記者都不由愣住，而國人記者卻頓時炸了鍋。
《大公報》記者以為滕毓藻沒看明白這幾條的意思，不由急著大喊道，「大帥，第六條就要咱們大清賠款！是賠款啊！」
「其它幾條也都是對咱們的其實和干涉，大帥千萬不能同意這幾條啊！」
滕毓藻滿意滴笑著對那個《大公報》記者說道，「你很好！就是做個副主編也完全夠格。」
然後滕毓藻再次揚了揚手中的和約抄件說道，「為什麼說，我完全同意這幾項條款呢。」
「首先說第六條吧，我還是強調公平，要對等，不公平條約是戰勝者對戰敗者所簽訂的條約，就比如德國和法國的戰爭。」
滕毓藻狠狠地一揮手，手中拿著的那幾張抄件在突然劇烈的揮動下，發出「嘩嘩」的響聲。
滕毓藻怒聲喊道，「可我們沒有戰敗，戰敗的是列強，是列強的八國聯軍！」
「所以，這幾條如果一定要寫進條約，那就要在對等的情況下寫進去，這是前提，沒有這個前提，一切都免談，如果是這樣，這個議和，我個人認為不談也罷。」
「至於再訛詐叫囂增兵，如果德國人不擔心法國人，那就儘管來吧；如果大英帝國不擔心布爾人捲土重來，不擔心德國人趁機發展壯大，也可以繼續增兵；就是法國人也可以繼續增兵，前提是他們要做好再次被德國人狠狠咬下一塊肉的心理準備。」
「甚至，德國人還要同時小心他們的東方，如果他們不介意被北極熊咬上一口的話，他們盡可以派出三十萬、五十萬大軍來到遠東。」
「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如果算上正在訓練的新兵，前鋒軍總兵力已經過百萬，如果再打上一年，我們就會壯大到二百萬、三百萬，那時，強大的前鋒軍將足以消滅一切入侵者。」
滕毓藻恨聲說道，「所以，我認為，不僅要公平補償外國人身價財產損失，列強各國也要補償我們的生命財產損失，聯軍的這次入侵，給我們國內的官民都造成了巨大損失，初步估算，就有近百億之多，這些都要補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