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付之一炬的密折

  第350章 付之一炬的密折

  對於慈禧此時索要火盆的舉動,不要說李蓮英,就是載漪和榮祿也極為詫異。

  現在這個時節,北方的早晚氣溫已經有些涼了,可也還遠不至於需要用火盆來取暖的程度。

  在等候火盆的時間裡,慈禧一言不發,只是面色平靜地不住反覆翻看著滕毓藻的奏摺,似乎要將這份密折中的每一句話都牢牢記住一般。

  慈禧的這般舉動,讓載漪的一顆心,不由高高懸起。

  幾乎沒有大臣見過慈禧怒不可遏的時候,即便他要置某個大臣於死地,也只會輕描淡寫地處置了。

  也就是說,慈禧往往越平靜,就越有可能在心中隱藏著滔天恨意,莫非滕毓藻的摺子里關於他的事情,觸怒了慈禧,如果是這樣,不僅滕毓藻要倒霉,就是自己也會跟著受連累。

  載漪暗暗嘆口氣,心中暗想,或許不應該說是自己受滕毓藻連累,而應該反過來說,是自己連累了前途一片大好的滕毓藻了。

  除了報捷的摺子和這個給慈禧的密折外,滕毓藻派來的人,還給載漪帶來了滕毓藻用西洋的什麼鋼筆書寫的一封親筆信。

  滕毓藻在信中,除了給他分析了當今形勢,要他堅定信心外,還告訴他,他在給慈禧的密折中,要求慈禧不要處置他這個主戰派首腦,這讓載漪對滕毓藻大為感激。

  甚至,載漪還在心中設想過,如果他此番沒事,他要如何報答幫助滕毓藻。

  只不過,現在看慈禧的樣子,似乎滕毓藻為他的說項,完全是恰得其反。

  而一旁的榮祿,先是詫異,隨後似乎猜到了什麼,神情變得十分驚訝起來,甚至還暗暗瞥了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的載漪幾眼,查看載漪的表情,極想從載漪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李蓮英去得快,回來的也快,只一會功夫,就帶著兩個抬著火盆的下太監回到花廳,在李蓮英的指引下,將一銅盆紅紅的炭火放在慈禧的軟塌前面。

  慈禧揮手趕開垂手侍立在火盆邊等候慈禧吩咐的兩個小太監,見狀,李蓮英也忙退兩步遠離開火盆。

  接下來的一幕,幾乎就要將載漪嚇得暈厥過去,瞪大雙眼,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慈禧竟然自己走到火盆前,展開滕毓藻的密折,將密折在火盆內熊熊燃燒著的的碳火上點燃,然後又從小太監手中拿過一併火鉗,親自動手翻動火焰中的密折,直到密折完全化為灰燼才停住手。

  看著在炭火映襯下,慈禧臉上搖曳變幻的忽明忽暗的光影,載漪只感覺周身冰冷,似乎一顆心都已經凍結住而不再跳動。

  載漪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滕毓藻的這個密折里到底寫了什麼讓慈禧竟然都不想在看到這個摺子,甚至還要將之付之一炬。

  載漪不由剛到陣陣眩暈,暗暗用牙齒狠狠咬住舌尖,才讓自己不至於當眾一頭栽倒在地。

  看著炭火中化為灰燼的密折,慈禧輕嘆一聲說道。

  「京城丟了就丟了吧,咱們先前也是有話,滕興甫是可以相機行事的,只要滕興甫和他的前鋒軍還在,洋人就翻不上天去。」

  慈禧走回軟塌重新坐下,用她那白皙的素手理了理鬢間落下的幾根髮絲,端起案几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小口後,再次抬起頭來時,臉上已經變得神采奕奕,笑著繼續說道。

  「滕興甫京城再戰,又重挫列強鋒芒,不愧稱國之柱石這一稱謂,也不負哀家對他的厚望!」

  「只是,滕興甫取得如此一場大快人心的大捷,本應重重封賞,可哀家暫時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給他。」

  慈禧看向載漪,「下旨明發天下,滕興甫是大清之柱石,天下官員之楷模!」

  又對李蓮英說道,「你讓皇帝把這幾個字親手書寫個條幅,然後交給端郡王。」

  慈禧又對載漪道,「你將航地手書條幅好好裝裱,然後派人給滕興甫送去,你在寫封信給他,好生慰勉一番,不妨告訴他,等列強一消停下來,哀家和皇上對他的大功將不吝賞賜,就是封侯拜相,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直到此時,載漪才徹底回過神來,雖然心中對於慈禧燒掉滕毓藻的密折舉動十分不解,可心中也不由一陣狂喜。

  慈禧不僅依然如前所說,給滕毓藻「大清之柱石,天下官員之楷模!」的極高讚譽,甚至還讓光緒手書楹聯,這對於朝臣可是極高的榮耀!

  大清自立國至今,還從沒有一個官員得到過這樣的殊榮,這說明慈禧對滕毓藻並沒有不滿。

  即便心中對滕毓藻有所不滿,至少她的不滿,是不敢表露出來。

  這就說明,慈禧最少也是忌憚滕毓藻的。

  既然如此,那滕毓藻對他的安全保證就靠得住。

  榮祿沒有載漪那樣在心中興奮不已,可他也同樣感到吃驚,有清以來的二百六十多年裡,一共只有二十九個漢人獲得公侯之爵,這其中還包括吳三桂、尚可喜等人,可見其難度有多大。

  而慈禧現在就放話,這滕毓藻在慈禧心目中地位之重,可見一斑。

  慈禧似乎又恢復了平素的精明,思維又再次跳躍開來。

  「仲華,直隸的事情伱交待的如何了?」

  已經習慣了慈禧性格的榮祿早有準備,立刻回答說,「回太后話,已經都交接好了,只是布政使廷雍對於滕興甫在京中釋放洋人使館人員多有不滿。」

  「甚至痛罵.滕興甫是滿人餵不熟的狗,還揚言,他會給滕興甫好看,讓他繼續留在直隸,恐多有不妥,是不是把他調離,委保定知府沈家本為布政使?」

  「糊塗!昏聵!」

  榮祿轉述廷雍的話,頓時讓慈禧氣得臉色漲紅。

  慈禧接著又惡狠狠地說道,「滕興甫在京里釋放洋人使館區人員,那是遵從哀家的懿旨,再說如果沒有滕興甫,他廷雍在保定殺了那麼多洋人還有教徒,他以為洋人會放過他。」

  廷雍也是主戰派,載漪本想要為廷雍開脫一二,可一想這個廷雍也太可惡,竟然不知死活地謾罵滕毓藻,不由閉住了嘴。

  廷雍為滿清宗室,滿洲正紅旗人。

  義和團興起時,時任直隸按察使的廷雍就極力主張扶植義和團,而布政使廷傑主張鎮壓,兩人為此經常發生激烈爭執,而在天津的直隸總督裕祿,對此事則不置可否。

  今年6月,慈禧明確表示支持義和團後,還將主張鎮壓的布政使廷傑調離,而將主張扶植的廷雍升任為布政使。

  此後,在廷雍的支持下,直隸省的教堂在短期內幾乎全數被燒毀、許多傳教士被殺,而在保定的新教傳教士全部被殺,其中包括北關教堂的美北長老會傳教士,南關教堂的畢得經牧師等美國公理會傳教士,以及在保定的英國內地會傳教士,傳教士及其子女被殺共23人,同時教徒被殺100多人。

  屠殺在6月30日和7月1日兩天進行,地點就在保定南城外鳳凰台。

  雖然慈禧盡力控制著情緒,可依然怒火難耐,說道,「剛剛委任沈家本為山西按察使,這又馬上委任其為布政使,多有不妥。」

  慈禧略一思索,突然問載漪,「端郡王,周馥現在到了哪裡?」

  載漪忙回答道,「周馥昨日剛剛離開武昌,趕到山西還要有些時日。」

  慈禧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道,「周馥離任前就是直隸布政使,等周馥到山西哀家見過之後,就讓他暫且重回任上。」

  「至於那個廷雍,等到周馥上任後,也將他同毓賢一樣,發配XJ吧,否則洋人同樣不會放過他。」

  「端郡王,剛子良的病如何了?」

  雖然慈禧的思維又突然跳到剛毅身上,搞得神經一直有些緊張的載漪有些不知所措,可還是忙不迭地回道。

  「回太后,子良近十幾日一直腹瀉不止,請了幾個郎中都不濟事,看如今這狀況,恐怕他拖不了太多時日。」

  說到後面幾句話時,載漪想到剛毅一走,少了這個鐵桿支持者,他很可能在朝中就會成為孤家寡人了,心中不由悲戚萬分,眼中已經忍不住含上了淚水。

  看到載漪的模樣,慈禧嘆息一聲說道,「剛子良雖然有些昏聵,可辦差還是很上心的,也算得上兢兢業業了,倒是可惜了。」

  慈禧這一句「剛子良雖然有些昏聵」,讓載漪心中不由湧起說不清的苦楚,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已經不受控制地孑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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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