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妻子

  第327章 妻子

  凌晨時分,密室,越劍生結束了今日的「修煉」,服下療傷丹藥之後,再運轉魔功,他身上的傷勢快速復原,就連一道疤痕都沒有留下。

  但是越劍生似乎並不滿意,原本他進來時面無表情,現在卻稱得上陰雲密布了,夜魔皇那封密信,好像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沉默良久之後,越劍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面色一下子變得猙獰了起來!

  他表情扭曲,雙拳握得緊緊的,眼珠子布滿道道血絲,額頭綻出條條青筋;他死死咬著牙關,似乎整個人都陷入了某種莫大的掙扎與痛苦當中。

  他不斷搖頭,喃喃自語道:「不,不,不行.」

  奇異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有一道道魔氣從越劍生的心臟位置鑽出,如龍似蛇,十分活躍地纏繞在他身上,看起來既神秘又詭異。

  次日上午,越劍生原本是要去指導門中弟子練劍的,而且無塵公子也會前往旁觀,兩人昨天就約好了。

  但是換好衣物之後,越劍生卻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先去了一趟妻子那邊。

  林婉秋原本正帶著丫鬟,在花田中照料各色爭奇鬥豔的花卉,其中有凡花,亦有靈花,共同點是都很好看。

  見丈夫到來,林婉秋有些意外,她拍拍手上的泥土,好奇地起身迎上前,「夫君,你怎麼來了?不是要指點弟子嗎?」

  越劍生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有件事昨天忘記跟你說了,今日特地過來問一下。」

  「今晚我打算請雲賢弟小酌幾杯,好好招待他,也算是接風洗塵;昨天忙於修煉忘了這事,後面想起還真有些慚愧。」

  「這有什麼的,」林婉秋神情柔和,「你想在楓林軒請他?」

  「對,到時候娘子不介意出來見見賢弟吧?」

  林婉秋聞言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點頭答應,「好。」

  得到妻子肯定的答覆,越劍生繼續聊了幾句,才滿意地御劍離去。

  林婉秋之所以會猶豫很簡單,作為世家大族的內眷,在家中男子邀請外來賓客宴飲之時,一般是要迴避的。

  只有特殊情況例外,比如男主人邀請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親如兄弟那種,這時候為了表示信任,沒有內外之分,才會讓家中女眷出來見一面。

  修行界中的女修,地位比凡間女子高,類似的禮教束縛自然會相應寬鬆一些;但林家家教較嚴,與外界那些女修又有所不同。

  回去另一頭和丫鬟忙活的時候,林婉秋想起此事還有些心不在焉。

  倒不是反感和排斥,只是見一面而已,她又不是那種老古董,更不是那種被養在深閨,從沒見過世面的女子。

  林婉秋只是有點奇怪,夫君和那雲公子關係如此之好,這些年來卻從沒提起過,真的只是一個「心中傷痛」的原因?

  想想她不禁搖搖頭,怎麼可以懷疑夫君呢?他對自己那麼好,就算有什麼隱情,夫君也一定有他的考量。

  想到這裡,林婉秋將疑慮拋之腦後,繼續專心伺候她那些花花草草。

  漢白石鋪地的劍台上,服飾統一、隊列整齊的劍宗弟子們,正在無涯真人的指點下,演練一套複雜的劍陣。

  蘇硯遠遠坐在附近一間屋頂上,表面上看,他是在饒有興趣地旁觀這一幕。

  但實際上,他在嘗試運轉磨鏡之法,試圖在行走坐臥間,讓這套神秘的法門自發運行。

  至於什麼任務,蘇硯才懶得花費心思去觀察越劍生,說到底他只是為了維持紫衣魔君的身份不暴露,才會跑來東海劍宗,自然不會對此特別上心。

  「主人,伱說越劍生忽然找你喝酒幹嘛?」玉奴閒得無聊,又開始主動找人搭話了。

  「維持人設唄,這傢伙可會演戲了。」蘇硯一邊「回答」,一邊仍在嘗試,試圖讓自己一心二用。

  「也有可能是試探,總之今晚主人你要小心些。」

  時間過得很快,入夜之後,越劍生從劍台上飛身而來,他用熱情的語氣說道:「走吧,雲兄弟,都是些家常小菜。」

  「酒倒是有好酒,三百年陳的女兒紅,今日為了招待你,才特意從地里挖出來的。」

  蘇硯自然是笑著答應,但是他心裡卻覺得怪怪的,甚至有點不適應;雖然知道是演戲,但是兄弟你是不是太入戲了一點?

  要知道那些練劍的弟子們都走得差不多了,沒人會注意到這邊的談話,更不敢過來偷聽,這是演給空氣看?

  還是說,有神秘高手在暗中監控越劍生的一舉一動?想到這裡,蘇硯一舉一動更加謹慎,務必使自己不露出任何破綻。

  楓林軒,後院花園中,今晚月色正好。

  越劍生早已吩咐人備了一桌好酒好菜,兩人到來時菜色還熱騰騰的,顯然時間掐得剛剛好。

  一來越劍生就親切地拉著蘇硯入座,「賢弟請就坐,若有什麼不周之處,儘管直言。」

  「不會不會。」蘇硯越來越覺得情況有點詭異了,腦海中甚至冒出來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難道這廝有什麼事情要求自己?不應該啊,就算他想向夜魔皇服軟,也不至於自降身價,對一個修為弱於他的信使如此拉攏吧?

  蘇硯明顯能察覺到,越劍生今天的態度和昨日相比,有了微妙的變化.

  接下來,雙方一邊飲酒,一邊暢談。

  越劍生見多識廣,更兼交遊廣闊,倒是給蘇硯惡補了不少修行界中的知識,有些東西畢竟紙上得來終覺淺。

  雙方酒過三巡之後,就在蘇硯以為越劍生終於要說出正題之時,只見他站起身,對後方喊道:「婉秋。」

  蘇硯抬頭望去,只見院落方向,款款走來一位身穿淺紫色襦裙,氣質頗為溫柔的貌美婦人,純白的月光灑落在她身上,更為她增添了幾分嫵媚之色。

  蘇硯一怔之下,連忙站起身來,移開視線,不敢直視對方,他已經大概猜出這位是誰了。

  越劍生則是笑著為雙方介紹道:「這位是內子;夫人,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無塵公子了,為夫的至交好友。」

  林婉秋點頭,微微屈膝做了個萬福,語氣柔柔弱弱道:「見過雲公子,妾身這廂有禮了。」

  蘇硯連忙虛扶了一下,視線仍是不敢看她,「夫人不必多禮。」

  「雲公子對菜色可還滿意?如若覺得不夠,妾身可親自下廚,為夫君和公子再做幾道。」

  林婉秋對這位無塵公子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不僅僅是他的外貌氣質出眾;更重要的是,他很懂得禮數。

  並不像那些登徒浪子一般,見到一個漂亮的女人就盯著看,因此她也就多客套了兩句。

  「夠了夠了,萬萬不敢勞煩夫人。」蘇硯十分客氣地拱手說道。

  這不出林婉秋所料,她側頭看向夫君,眼神中傳達出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吧?

  但是讓林婉秋沒想到的是,平時一向很聰敏的夫君,今日不知怎麼的,似乎沒讀懂她的意思,反而熱情說道:「夫人你也坐下吧,陪我喝幾杯,好久沒與你對飲了。」

  林婉秋有些錯愕,想與她飲酒也不是這個時候吧?還有外人在呢。

  沒等她反應過來,越劍生已經柔情款款地挽著她的手,讓她入座了。

  林婉秋不好當面拒絕丈夫,只得勉強坐下。

  她本想暗中用神識傳音,詢問夫君是怎麼回事?但是想了想還是強忍住,等送走客人再問他吧,夫君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蘇硯也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像這種私下邀請友人的宴飲,叫家中女眷出來見一下,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哪有讓妻子坐下一起喝酒的??

  更別說蘇硯和越劍生,名義上再怎麼親如兄弟,可他和林婉秋畢竟是初次見面啊!如果三人從小就認識,還能勉強說道說道。

  想到這裡,蘇硯有些頭皮發麻,不會是設了個套讓我鑽吧?這麼狠?連老婆都利用上了。

  「這,越兄,不太合適吧?」蘇硯不僅沒有繼續坐下,反而沉吟著,間接表達出自身的疑慮之處。

  越劍生像是沒聽懂的樣子,「哪裡不合適了,都是自己人,沒有外人。」

  蘇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或者說不能當著別人老婆的面,削了他的面子,因此只得勉強重新坐下。

  但是蘇硯已經打定主意,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等應付完這場應酬立刻就走,今晚就算是神仙都不可能留他在這裡過夜。

  「來來來,都別客氣,」越劍生談笑風生地給妻子、蘇硯兩人夾菜,而且主動轉移話題,開始說起當今修行界的有趣之事。

  蘇硯和林婉秋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而且雙方很默契地互不去看對方,哪怕越劍生特意安排他們倆面對面。

  就這一直聊到月上中天,已經喝得有幾分微醺的越劍生,一邊用眼神示意,一邊對妻子說道:「娘子,你今天怎麼悶悶的不說話,這可不像平時的你;給雲賢弟倒杯酒,敬他一杯如何?」

  林婉秋臉色微變,她抬頭,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丈夫,似乎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讓自己這麼做。

  她很清楚,丈夫不可能因為這點酒喝醉,哪怕這女兒紅,是東海劍宗用蘊含靈氣的穀物釀製,已經算是特殊的靈酒了。

  蘇硯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喝得頭都有點暈了,這靈酒酒力當真不凡。」

  「話說時候不早了,今日就散了吧,下次再聚如何?」

  越劍生想了想,沒有勉強,「那就不強留賢弟了,反正來日方長,為兄送送你。」

  說著他放下酒杯站起身。

  「不用不用,」蘇硯立刻起身,「越兄好生歇著,我先走了。」

  話音一落,蘇硯轉身離席,不幾個呼吸後就沒影了,看那架勢倒像逃命似的。

  見這無塵公子離去,林婉秋的臉才拉了下來,她一聲不吭,故意將身子側向另一邊,不去看丈夫。

  越劍生連忙快步走到妻子面前,「婉秋.」

  但他只是開了個頭,又沒了下文。

  這讓本想繼續生氣不理丈夫的林婉秋,不禁皺起眉頭,她甚至有些擔憂道:「夫君,你到底怎麼了?」

  越劍生臉色有些複雜,他勉強笑道:「我,我沒什麼,只是想好好招待雲兄弟而已,沒想到有些過頭了,反倒惹得娘子不開心。」

  「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夫君.」林婉秋還想問些什麼,但是越劍生卻抓住她的手,力氣有點大,抓得她手都疼了。

  「我,我會永遠對娘子好的,娘子早些歇著吧,我還要修煉。」

  說完越劍生就轉身快步離去,這讓林婉秋一時間愁上心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以前丈夫也有一些異於常人之處,但是今日這種表現可是從未有過的.她想了想也不敢將這種事告訴別人,只得埋在心裡,希望丈夫明天就能變回原來的樣子。

  客院中,蘇硯回到房間,布置好陣法之後,還有些驚疑不定。

  「這他媽,越劍生是不是腦子有病?」

  玉奴連忙接過這句話頭,「主人,我就知道有問題,你且聽我為你一一細細道來。」

  這天魔遇見這種事一下子來勁了,「據我看,這越劍生好像有獻出老婆,來討好你的意圖啊?」

  「不是,」蘇硯眉頭緊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名義上只是一個第六境的信使,就算越劍生希望我回去後,在夜魔皇面前替他美言幾句,他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吧??」

  「如果越劍生看破我的真身,不管他認為我是紫衣魔君也好,是謫仙人蘇硯也罷,他都不該做出如此下作的勾當啊?」

  「不對哦,主人,後面那個還真有點可能性,你不要低估了人類的下限。」玉奴提醒了一句,「當然,我覺得並不是這個理由。」

  玉奴先說出了第一種猜測,「我認為,越劍生有可能誤以為,你是夜魔皇本尊降臨,故而才會採用這種無底線的討好方式。」

  蘇硯無語,「這什麼離譜理由,和我剛才說的那兩個有區別嗎?你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玉奴咳了咳,「誤認為夜魔皇的可能性,顯然更大一些。」

  「當然,我還有第二個猜測,也是更接近事實真相的猜測。」

  「主人你忘了那封密信了麼?也許信上說的就是這件事,讓越劍生把他老婆讓給你幾天,以此補償你當年被他追殺之仇,這樣一來,越劍生和紫衣魔君之間的恩怨就兩消了。」

  蘇硯簡直想把丹田裡的玉奴,揪出來痛扁一頓,「你能不能說點靠譜的?!」

  這下子玉奴可不服了,「我覺得我的邏輯沒問題。」

  「哦,還有一個可能,夜魔皇見你和江三娘搞上了,實在看不過眼;你喜歡人妻是吧?那就去禍害別人的妻子吧,別再對我的女人.哦不對,別再對我的妹妹下手了。」

  「考慮到江三娘不一定會將真實身份告訴主人,所以夜魔皇真的有可能認為,主人就好這一口。」

  值得一提的是,人妻這個詞是玉奴從主人口中學來的,哪怕蘇硯壓根沒解釋過這個詞的意思。

  此刻聽到玉奴義正言辭的推測,蘇硯長長吐了口氣,他想反駁,但是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從哪個角度反駁起。

  只得喃喃自語道:「沒可能這麼離譜吧.」

  而且越劍生真就那麼聽話??魔染宮宮主一封信,他就乖乖把自己的愛妻讓出來。

  「對了,越劍生的態度是突然改變的!明明昨天剛見面的時候,他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想到這裡,蘇硯愈發篤定,真實理由絕對不像玉奴揣測的那麼齷齪、離譜;信中或許真的提到了那位「驪珠女」,但是和越劍生今日的怪異舉動沒有直接關聯。

  最後,蘇硯不禁仰天吐槽道:「我最近這陣子是和人妻槓上了是吧??賊老天,能不能別玩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