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誰有意見

  第298章 誰有意見

  一大早雪就停了,還出了太陽,仿佛連上蒼都特意為今日的婚禮,獻上一份晴朗的天氣。

  但是坐落於梅花塢的姚府,此刻卻是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怎麼說呢,大喜之日,自然是張燈結彩,鋪紅毯,掛囍字,貼對聯,一早開門時還放了鞭炮,一番鮮花著錦的盛況。

  但是府中的下人,行事間卻小心翼翼,交流時也壓低聲音;以至於炮竹放完後,整個姚府看上去居然有些寂靜。

  雖然新任家主還是和過去那樣,看起來對大家都很輕切,但是府中眾人又不是傻子,近幾個月來發生的事,他們都看在眼裡。

  更別說府中最近多了很多陌生人,就連看家護院的護衛都已經全部換掉了,聽說都是慕容家那邊派過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眾人為圖自保當然處處小心。

  姚家千金的閨房之外,正有三名男女守在門口處,低聲商量著什麼。

  他們都是姚無垠的親傳弟子,但除了一個遠房的姚家血脈,其他兩人都是外姓。

  因為血緣關係近的,或者武功深厚的,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他們幾個威脅不大的弟子安然無恙。

  「事到如今,我等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今日前來的賓客身上。」

  「昔年師父闖蕩江湖之時,結交了不少同道好友,直接或間接救過許多人的性命;我就不信今日姚家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們會全都視而不見!」

  「那慕容謀如此大張旗鼓,打的主意,無非就是想一次性將不安分的因素除掉,以絕後患。」

  「但他太自負了,如果到時候慕容家勢弱,甚至慕容謀父子被人打傷的話,那麼那些原本搖擺不定的看客,也會基於道義站到我們這一邊來。」

  一個看上去較年輕的弟子,用較為激動的語氣說道。

  倒是一個看上去比較沉穩的中年弟子,眉頭緊皺,「恐怕沒那麼簡單,慕容謀那老狐狸豈會算不到這一著?必是有絕對的自信,才會這麼做。」

  「再者,真能為了師父昔日恩情付出性命的人,我相信是有的,但並不多,至少你想像中的要少。」

  一個藍裙女子聽到這裡嘆了口氣,「我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希望.」

  「希望什麼?」院外忽然傳來一個嗓音醇厚的男聲,幾人聞言一驚,下意識地就開始做出戒備的姿態。

  隨即只見一個年輕公子,帶著兩個挎刀隨從走入小院中,這公子身穿一襲深色襴衫,面相白淨,長得頗為一表人才。

  再加上他年紀輕輕便武功高強,接人待物頗為有禮,過往一眾師兄妹與他的關係都很好。

  可是今日,門前的數人,都用隱含痛恨的目光看向他。

  見幾人不答話,姚念恩只是微笑道:「幾位師兄師妹怎麼待在這裡,還是出去幫忙接待賓客吧?我有事要見見師姐和師娘。」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們,我們不會讓你碰安安小姐一根手指頭。」那個年輕弟子咬牙切齒道。

  倒是中年男子面色變了變,他拱手道:「家主,現今時辰還未到呢,新郎官提前見新娘子,恐怕於禮數不合。」

  「廢話什麼!叫你們讓開就讓開。」一個豹頭環眼的高大隨從冷聲道,看起來頗有不讓開就直接動手的意思。

  姚念恩也眯起眼睛,「看在過往的同門情誼上,我才沒有對你們下手,否則就憑你們剛才密談的內容,呵呵.」

  「再不走,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大年,先去外面幫忙。」門內傳出來一個稍顯沙啞的婦人聲音,聽起來雖然還算平穩,但仍給人一種強做鎮定之感。

  「是,夫人。」中年男子答應之後,強拉著兩個師弟師妹悶頭離去。

  姚念恩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吩咐隨從在院中等待之後,他就徑直上前,推門進入閨房中。

  女子的深閨,一般來說陳設都是偏向雅致婉約的,但是這裡除了常見的桌椅床櫃之外,居然沒有女子最愛的胭脂、敷粉、梳妝鏡之類的東西。

  反倒是有很多小孩兒喜歡的玩物,比如什麼撥浪鼓、九連環、竹蜻蜓、風箏,甚至還有泥人、木車、瓦狗等物。

  此刻一個十七八歲的明媚少女,正坐在床上,左手黃表紙,右手剪刀,在很認真地剪一個紙人。

  其實像這樣的紙人,在房裡還有很多,似乎都是她自己剪出來的,也不知道剪那麼多有什麼用。

  連門外有人進來,少女似乎都沒察覺到,直到剪完最後一下,她才露出十分開心的笑容,把紙人舉起來反覆觀看。

  其實這已經換上一襲大紅色嫁衣的少女,生得頗為貌美,她肌膚潔白細膩,五官精緻而纖細,本該有嫻靜如綽約仙子一般的氣質。

  但可惜的是,此刻她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憨傻,實是有幾分破壞了這美感;或者說,將她的美導向了另外一個方向,偏可愛稚嫩的方向。

  少女旁邊坐著一個容貌姣好的成熟美婦。

  她看上去年齡應該不超過三四十,氣質端莊溫柔,身穿一襲白色素衣,臉上仍帶著幾分掩飾不了的哀傷之意;而且由於之前哭了很久,她的雙眼仍有些發紅。

  姚念恩一進來,一雙眼睛,就忍不住在房中兩個美人兒身上轉來轉去,眼神深處有一種說不出的貪婪與覬覦之色。

  姚夫人咬著嘴唇,雖然十分痛恨此人,但此時也只能沉聲道:「你有何事?」

  姚念恩聞言收斂了幾分,他先是裝模作樣地行了一禮,然後才說道:「師娘,我只是來勸勸你,等好戲開場之後,記得要好好配合,不要做什麼無謂的舉動。」

  「不妨告訴師娘,為了今日,我和父親已經布置了很久,我們已經知道大體上會有哪些人來,也做好了萬無一失的準備。」

  「到時候師娘和師姐胡來的話,只會鬧得姚家臉上無光,還不如從了我,我日後一定會替義父好好細心照料你們.」

  他一邊說話,卻是一邊試探著走近床前來,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畢竟為了這一天,他已經在心底暗自期待、幻想了這麼多年!

  姚夫人身體下意識地往後縮,臉上露出幾分驚恐的神色,「你要幹什麼?!」她的聲音都有些變了。

  倒是姚安安眼睛一瞪!從床上站了起來。

  她還沒有什麼動作呢,姚念恩就快如閃電般倒退出去六七步,簡直形成條件反射了一般。

  原因無他,很久以前,他就有一次因為太過接近這個女人,結果差點被她活生生掐死!

  要知道那個時候,姚念恩還沒有暴露,人緣風評都很好,可是姚安安一直不喜歡他,總是叫他「壞傢伙」。

  那一次要不是姚無垠及時趕到,姚念恩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也正是那次經歷,讓他對這個變態女子多了幾分心理陰影。

  說起這姚安安身上的情況,也著實古怪至極,她明明是個先天痴呆兒,不會練功,也懶得練,過往被父母逼迫練習天霜拳招法時,往往以哇哇大哭對抗。

  但她卻生來力大無窮,而且一點都不笨重,動起手來速度極快、極靈活,下手就往活物的要害招呼,仿佛是天生的殺手一般。

  早年坊間甚至有一個荒謬的傳言,說姚家大小姐是從小被野狼養大的,十幾歲後才被父母找回來,故而擁有野獸般的本能。

  不過沒關係,姚念恩不擔心自己今晚洞不了房,晚上婚宴結束後,再讓父親親自出手,點穴制住這小妞,到時候看他怎麼報復回來!

  見姚安安並沒有猛撲過來,只是將手裡的紙人遙遙扔過來,嘴裡還喊著「咬他、咬他」,姚念恩稍微鬆了口氣。

  那紙人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威脅,扔出來沒幾步遠就掉落到地面上了。

  因此姚念恩只是冷哼一聲,拍了拍衣服道:「我言盡於此,希望師娘到時候好好控制住安安,不然我會讓父親出手控制,免得她把我們兩家的臉都丟盡了。」

  姚夫人臉色難看,並沒有出聲回應,因為此時說什麼都沒用。

  姚念恩轉身出門,還不忘把門關上再帶人離去,今天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見這煞星終於走了,姚夫人終於鬆了口氣,然後她面帶哀切地對旁邊的女兒說道:

  「乖安安,等有人叫我們出去之後,你一定要聽我的話,知道嗎?」

  「記得先不要輕舉妄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你父親那些至交好友、生死兄弟一定會來,到時候我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但是姚安安並沒有理會自己的母親,她只是失望地看著地上那個紙人,整個人呆呆愣愣的,一動不動。

  這一幕這讓姚夫人更加悲傷痛苦,只覺得幾乎要徹底絕望了。

  要不是想著,今天應該會有打抱不平之人出現,姚夫人甚至想帶著女兒一起自殺,寧願死也不讓那個狼心狗肺的禽獸得逞!

  隨著時間推移,賓客們陸陸續續抵達梅花塢,姚府總算是漸漸熱鬧了起來。

  其實正式的婚宴,要等到入夜之後,但是喜帖上卻特意提及,讓賓客們儘量午前抵達,沒具體說要做什麼,但是賓客心中卻已經有所猜測。

  由於來者眾多,所以婚宴不在府內舉辦,而是在府外;本來風雪大的話,還要去鎮上的酒樓辦,還好今天老天爺給面子。

  蘇硯他們一行人抵達之時,不少人已經隨完禮,正式入席就坐。

  對了,那個名為蕭天賜的半大少年,在路上已經和蘇硯混得很熟了。

  主要是他對蘇硯和段嫣兩人都很好奇,他還偷偷問蘇硯,漂亮姐姐到底是不是女鬼變的,晚上會不會偷偷吸主人的精氣?

  蘇硯一本正經地回答:會的;這回答嚇得蕭天賜跑回父母身邊,不敢再過來了。

  倒是段嫣在旁邊聽得有些臉紅。

  由於蘇硯他們是和拄鐵拐的老瘸子一伙人來的,所以有專門的人手盯著他們,老瘸子也不去隨禮,只是大大咧咧地入席坐下,就差沒喊主人家親自出來招呼他了。

  蘇硯二人,自然是和老瘸子他們坐同一桌;值得一提的是,進去姚府中隨禮的人,陸陸續續都出來了,但是那個了空和尚卻遲遲沒見出來。

  於是同桌一位三十來歲,腰挎雙刀的中年女子主動說道:「可能是去向主人家,匯報導長的消息了。」

  她旁邊坐著一位面相平凡,腰間佩劍的消瘦男子,老瘸子這一路攏共就這四個人了,其他還有多少人願意幫姚家出頭的,暫時還是個未知數。

  老瘸子冷笑一聲,「這種牆頭草,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做了。」

  蘇硯倒是不關心這個,他有種立刻去見見那位姚小姐的衝動,但是想了想,還是按耐住自己。

  不要急,不要急,萬一不是呢?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都到現在這個距離了,蘇硯已經能確認,紫衣魔君遺留的玉佩就在姚府之中。

  但他擔心的是,他想找的人,和紫衣魔君遇見的痴呆少女,有可能一開始就不是同一個人。

  時間越臨近中午,來的人就越多,等到場地上一桌桌賓客差不多快坐滿之時,主人家終於出面了。

  一時間喜慶的樂聲暫歇,又有僕役唱喏,「慕容老爺子、姚家家主到!」

  接著才是府門大開,一個身穿淺灰色長袍,精神矍鑠,鶴髮童顏的白髮束冠老者,負手於後,氣度如淵渟岳峙,當先踏步而出。

  他身後跟著一位身穿紅色新郎官服,風度翩翩的年輕佳公子,公子面帶微笑,看上也是大氣從容。

  緊接著讓眾多賓客有些措不及防的是,這婚禮還未開始呢,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就被丫鬟攙扶著從府中走出。

  而且換上一襲喜慶外衣的姚夫人程芸,也面無表情地陪同女兒一起出現。

  「讓諸位貴客久等了!」面色紅潤,眼神如鷹隼一般銳利的慕容謀,當先拱手對眾人說道。

  「今日是犬子的大婚之日,也是姚家的大喜之日,本來不該由我來喧賓奪主主持這一切。只是我提前收到消息,有人刻意挑在今天鬧事,意圖破壞兩家聯姻。」

  「因此咱們不妨把話攤開來說,今日姚無垠之遺孀、千金均在此,犬子亦在此,各位江湖好漢,誰對這場婚禮有意見的,不妨站出來說道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