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歆最近有了一件煩心事:女兒因為討厭班上的一個小男孩而不肯去上學。
她一向不強求孩子成績要多優秀,但必須擁有學習的習慣。
所以,她決定跟小學一年級的女兒好好談一談。
一大一小躺在柔軟的公主床上,葉長歆輕柔地拍著女兒的背,問她:「寶貝,你為什麼討厭周蔚小朋友呀?」
糯糯本來起了困意,在聽到那個名字時瞬間瞪圓了眼睛,氣鼓鼓地說:「周蔚他長得太好看了,性格又好,總是很多人圍著他。」
這個理由怎麼都是讚美的話???
葉長歆忍俊不禁,又用手指戳了戳女兒可愛的臉頰,試圖幫她泄氣,繼續問道:「除此之外,你還討厭他什麼呀?」
糯糯掰著手指,細數周蔚那些令人討厭的地方:「他不願意收我送的零食,也不會等我一起放學,還一直對別的女生笑,還有還有,他居然能在我說完討厭他之後,還蠻不在意的跟我坐同桌,完全是個大木頭!」
見女兒越說越激動,小嘴也委屈的撅起來,葉長歆將她攬在懷裡溫柔地安撫:「寶貝,你知道嗎,其實你很喜歡周蔚小朋友的,你討厭他完全是因為太在意他啦。」
糯糯猛地坐起,臉上滿是困惑的表情,媽媽的話令人難以理解,為什麼討厭周蔚是因為太喜歡他,她實在有些搞不明白。
「媽媽,那你討厭爸爸嗎?」
「以前很討厭啦,現在發現,原來我從以前就開始喜歡他。」
「媽媽為什麼討厭爸爸,爸爸以前是跟周蔚一樣的大壞蛋嗎!」
葉長歆思緒突然被拉回從前,久違地想打開話匣子,笑著問她:「寶貝,你想聽爸爸媽媽的故事嗎?」
糯糯當然是樂意至極的,在旁人看來,他們可是超幸福的一家三口呢。
葉長歆想了想,大概是從初二時,她開始記恨起沈其越的。
在一周之前,葉長歆的同桌顧同華就在大肆宣揚,班裡要轉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女,將取代現任校花譚月妍的位置。她好奇沒幾天,就失了興致,畢竟像譚月妍那樣漂亮又優秀的人有幾個。聽顧同華鬼扯的時間,都能偷摸看完一本小說了。
班裡最流行盜印的言情小說,題材大多是霸道總裁和校園戀愛。葉長歆一般是一天一本的看,再跟同學互換,家長給辦的借書卡全用來看這玩意了,成績也是直線下降。
葉長歆逼著自己上課認真聽,下課瘋狂看,這才稍稍挽救了一下自己的期中考排名。所以,她第一次見到沈其越,腦子裡蹦出來的全是言情小說里對男主外貌堆砌成山的華麗辭藻。
顯而易見,顧同華的消息半真半假,來的人不是要取代校花,是要迷倒學校里的大批女孩的。
沈其越身姿板正,清瘦又高挑,碎碎的劉海蓋下來,遮住了眉目。在窗外投射進的陽光照耀下,像是鍍了一層溫柔暖和的淺金色。他的聲音也和外貌和諧,哪哪都挑不出毛病。
葉長歆短暫的沉溺了一會,喘息之間,就給自己拽回來了。這樣的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啊。於是,又捧起自己的《楓華學院四美男》仔細研讀,還要同前桌的袁曉冉爭論女主到底選誰。
辯論了一個上午,兩人還是各執己見。葉長歆選溫柔善良的校草,袁曉冉選強勢腹黑的校霸,不等顧同華調解,她們發現女主選擇統統收入囊中。
葉長歆抱著書癱倒在椅子上,以此來表達內心的無語,她難以接受五人其樂融融的結局,這比殺了她還難受。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群人因為打鈴而匆忙跑進教室,撞到她的胳膊肘,連帶著椅子和人轟隆倒在地上。
書飛到了新同學的腳邊,葉長歆生理性的淚水在眼裡打轉,剛好對上那雙情緒複雜的眼睛,毋庸置疑,他的瞳色很罕見,是淺栗色,這才讓葉長歆盯著多看了一會。
收下一堆道歉,葉長歆羞恥的接過沈其越遞來的小說,畢竟這人還光明正大的念出了書名,惹得她耳朵發燙。
她手肘擦到地上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強忍著不適上完課,就盼著中午放學回家賣慘,爭取下午請假的機會。
葉長歆坐上公交車,才發現沈其越跟自己是一個方向,她一邊看新換的小說,一邊觀察低頭刷著手機的男孩。她目測他有180,校服碼子大,他肩寬才撐得起來。他單手握著拉環,腕間戴著一塊黑色的表,看起來價值不菲。
沒想到,他們竟然在同一站下車。葉長歆只敢放慢步子,走在沈其越後面,生怕被對方當成跟蹤的壞人。不過走到相同的單元樓時,葉長歆就知道完了。
原來,她家的新鄰居就是沈其越。。。
好在沈其越只是看了一眼,什麼話都沒說轉身進了自己家門。
葉長歆鬆了口氣,托著她的左胳膊苦兮兮地亮相,不僅流血了,還磕青了膝蓋。葉父是心疼不已,又是消毒又是包紮的。葉母嘴上責怪,但還是替她打了電話請假,吃完飯又去菜市場提了大骨回家煲湯。
她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葉母在廚房切橙子,聽到隔壁關門聲,葉長歆瞄了一眼鍾,賤兮兮的說:「老媽,你知道咱新鄰居是誰嗎?」
葉母端來果盤,插了一塊梨子送到葉長歆嘴邊,看自家女兒這神神秘秘的模樣,肯定知道些什麼。他們住的小區有些年頭了,隔音不算好,她是個家庭主婦,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除了開門關門完全聽不到隔壁有啥聲響。
「我哪能知道,你認識啊?」葉母拍了拍葉長歆的腿,示意她坐好,整天沒個正形,活脫脫一隻潑猴。
葉長歆清清嗓子,笑呵呵道:「是我們班轉校生,長可帥了。」她本來不想接上後半句,但話就莫名其妙從嘴邊溜了出來。
葉母咋舌,打趣道:「瞧你那花痴樣,別跟人家早戀。」
葉長歆連忙擺手,聳著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我長啥樣我還是心知肚明的,再說了,我要是早戀了,老爸能給我腿打斷。」他們家雖然比較民主開放,但並不說明葉長歆可以肆無忌憚的挑戰大人的底線。
「你知道就好。」葉母戳戳她的腦袋,又把電視機調到自己喜歡的頻道。
葉長歆敢怒不敢言,被迫跟著看了一集家庭倫理劇,最後還是葉母催著她去休息休息,她才挪屁股走人。
午覺睡起來,就已經黃昏日落了。葉長歆喜歡坐在飄窗看絢爛的晚霞,而樓下熙熙攘攘的人和常年流竄在附近的流浪貓狗也是她的觀察對象。站在飄窗上的視角最遠能拉到小區門口。於是,她的眼睛裡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完全挪不開眼,就這樣靜靜盯著,直到被對方抓包,倉皇地跳回床上,用被子狠狠裹住自己。偌大的房間,迴蕩著她急促的心跳聲,久久不能平復。
她真的很擅長把事情弄得一團糟,接下來的兩年,她要怎麼跟沈其越若無其事地做同學,還要一班公交車上下學,還要走進同一個單元樓。
她只希望,沈其越忘記了自己這張平平無奇的臉,把剛剛的偷窺行為當作她不經意的一瞥。
在懊悔的同時,葉長歆又萌發了一個邪惡的想法,如果有下次,她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被他發現。
她捧起新借的《校草大人輕點吻》,看了幾章也靜不下心,白紙黑字活生生映著沈其越的臉。換作平時,她早就一目十行,完全沉浸進去了。
葉長歆意識到自己的不在狀態,為了能在明早上學之前看完,她決定把沈其越幻想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這樣就能把這人從自己腦袋裡踹出去了。
葉長歆覺得自己聰明絕頂,她也確實在熄燈之前,看到了男女主幸福美滿在一起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