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斕被安排到了單人病房住了一晚。
她的身上纏了幾處紗布，額頭上也有一塊因為撞擊產生的傷口，貼著紗布看起來很顯眼。
做戲要逼真，為了和梁晉燕說清楚，受點兒皮外傷也不算什麼。
程應錦答應了甘斕會幫忙把梁晉燕帶過來，因此，甘斕一早就在等著了。
梁晉燕是在上午十點鐘的時候到的。
彼時，程應錦正在病房裡跟甘斕說話。
看到梁晉燕過來，程應錦便「自覺」地起身，打算出去：「她有些話要跟你說，你們聊。」
梁晉燕擰眉，「你讓我單獨跟她聊？」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疑惑。
甘斕知道他疑惑的點在哪裡，畢竟她現在是程應錦的「女朋友」，程應錦讓他過來的時候也沒提她「恢復記憶」的事兒。
「聊了你就知道了。」程應錦笑笑，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甘斕，和她交換一個眼神。
程應錦從病房出來之後，停在樓道里深吸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他這兩頭演戲的日子算是結束了——當然，接下來他還需要做好被波及的準備。
但再怎麼被波及，也不會像先前那樣難受了。
程應錦剛剛松完這一口氣，就看到了迎面過來的鄒澤譯和權曄。
兩人停在了他面前，權曄往病房的門那頭看了一眼，提問：「晉燕進去了？」
程應錦點點頭。
鄒澤譯：「這門隔音怎麼樣？我來偷聽一下。」
他說著就要往門前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程應錦扶額提醒他：「門對著的是客廳，甘斕和晉燕在臥室，別白費功夫了。」
鄒澤譯聳聳肩膀，「真沒勁兒。」
感慨完之後，他又說：「希望晉燕給我爭氣點兒，別這麼容易就給她台階下了，不然之前那些氣不白受了。」
——
程應錦離開後，病房裡只剩下了甘斕和梁晉燕兩個人。
甘斕並未第一時間和梁晉燕說話，而是在他的注視下起身下了床，穿上拖鞋緩緩地走到了他面前。
甘斕在距離梁晉燕不足一米的位置停了下來，抬起頭看著他。
他們兩人的身高還是有些差距的，甘斕不穿高跟鞋的時候尤為明顯。
梁晉燕垂眸看著甘斕，眉頭微微皺起。
甘斕盯著梁晉燕的臉看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開口：「我都想起來了。」
這句台詞，她演練過無數次，但真正說出口的時候，聲線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這簡短的一句話，她相信梁晉燕聽得懂背後的意思。
甘斕一直盯著梁晉燕，生怕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梁晉燕不是個喜形於色的人，甘斕沒有看到他明顯的情緒，但他的目光卻緊緊地鎖定在她的臉上。
足以證明，那句話對他還是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我不僅想起來了所有的事情，我還知道，你就是小北。」甘斕和他對視著，「你早就認出我了，所以我才有機會接近你，對嗎？」
「你兩次把我從你身邊趕走，都是為了保護我的人身安全。」
「第二次你做得那麼絕，是因為你早就準備好了證據舉報梁家，你把我開除，也是因為不想調查波及到我，是不是？」
「還有，辛滿也是你安排到我身邊的。」甘斕的話一句接著一句，「之前每次我崩潰的時候她出現，都是你的意思。」
「他們說的你心裡喜歡了很多年的女人，其實就是我。」鋪墊了那麼多，甘斕終於說出了這句話，她幾乎是咄咄逼人地看著梁晉燕逼問：「我說得對嗎？」
梁晉燕一直都沒有開口說過話，甘斕這一大段結束後，他依舊沉默著。
甘斕耐著性子等了幾分鐘，期間一直和他對視著，可完全看不出他有回覆的意思。
長期得不到回應，甘斕不由得產生了心慌的感覺，她抬起手抓住了梁晉燕的胳膊。
「梁晉燕，你說話。」
「既然你想起這些了，那你應該也知道，」梁晉燕將胳膊從她手中抽出，聲音平靜而冷漠，「我在送你去美國的時候，就決定結束一切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管我外婆的事兒？」甘斕被他的話刺到，心口發緊，臉色都白了幾分，「如果你真的對我無所謂了，就不該再管和我有關的任何事情。」
梁晉燕「嗯」了一聲，他並沒有解釋一句，也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腔調和之前一模一樣：「以後不會再管。」
甘斕想過梁晉燕會拒絕，但沒想過他竟然冷漠到這種程度——他好像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懶得同她說，面對她的逼問，他都不屑於解釋一句。
若是他解釋了，甘斕還能自我安慰說他至少是在意這件事情的，但他懶得說，那態度就好像說：隨便你怎麼想，我不在意，也跟我無關。
最高級的傷害就是漠視。
甘斕以為自己可以情緒穩定地同他聊完這件事情，可是現在，她已經要被他的冷漠逼得接近崩盤。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讓你失望的事情，但我——」甘斕第一次覺得自己語無倫次，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頓了半晌，只能接出來一句最簡單的話：「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說完，甘斕垂下了頭，掌心滲出了一層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砰砰砰，仿佛要破膛而出。
不誇張地說，這應該是她長這麼大最緊張的一次。
從前也不是沒有和梁晉燕說過這種話，更肉麻更誇張的都信手拈來。
但那個時候不走心，她自然也不會因此而害羞或是心慌。
現在……
「應錦知道麼？」梁晉燕沉默了快半分鐘，開口便直逼重點。
「知道。」甘斕立刻回答，「我醒來的時候就跟他坦白了，他——」
「你前段時間喜歡上他了，他帶你回了北城，你們馬上就會在一起了。」沒等甘斕說完，梁晉燕便打斷了她，「剛剛那句話，你應該跟他說。」
「我是因為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才會這樣。」甘斕下意識地為自己辯解。
「我和他是一起去的江南，我先見到的你，也是我先幫你處理的事情，但你喜歡上的人是他。」梁晉燕說，「這還不夠證明一切麼。」
甘斕動了動嘴唇，忽然哽得說不出來一句話了。
她這個時候也沒辦法跟梁晉燕說，她是為了拉著程應錦演戲刺激他才那麼說的。
梁晉燕聽了恐怕只會更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