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一路上,程應錦都沒有再和甘斕說過話。
甘斕說完那句「我累了」之後,便倚著靠背閉上了眼睛,她的臉色和唇色看起來都有些蒼白。
最近甘斕的氣色都不是很好,但今天尤其差。
程應錦不知道甘斕睡著了沒有,但為了不打擾她,把車裡的音樂也隨手關了。
傍晚五點鐘,程應錦將車駛入酒店的地庫,他將車子停穩之後,身邊的甘斕也睜開了眼睛。
甘斕睜眼之後往外望了一眼,她揉了揉眼睛,解開身上的安全帶,「謝謝,你路上小……」
話說了一半,甘斕忽然怔住——這不是她和甘綦住的那間酒店。
甘斕一路上半夢半醒的沒睜過眼睛,自然也不知道程應錦是怎麼開的車。
甘斕轉頭看向程應錦,眼底有不解,還帶著些防備。
「晉燕也住這裡,和我同一個樓層。」程應錦沒有在意甘斕的防備,不疾不徐地開口:「你發燒了,我不放心,所以把你帶回來照顧。」
「今天晚上你就在我房間。」程應錦說完這句話,就看到甘斕的臉色漸漸和緩。
甘斕很聰明,當程應錦說出她「發燒」的時候,甘斕馬上就理解到他的意思了。
程應錦是要主動出手幫她推梁晉燕一把——
不過程應錦這個行為對於他自身的風險有些大,如果梁晉燕因此遷怒於他、或是真的跟他出現關係破裂的情況……
「其實你不用這麼幫我。」甘斕斟酌了一下,並沒有馬上答應:「你再考慮一下吧。」
「我考慮得很清楚了。」程應錦笑笑,「既然都已經答應幫你了,那就送佛送到西。」
「……我記得你一開始並不想幫我。」甘斕當時和程應錦談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沒有指望過程應錦像現在這樣「出手」。
她只是跟程應錦說,需要「利用」他一下——他只要不拆穿她就行了。
程應錦答應得很勉強,不過他後來還算夠意思的,確實沒在梁晉燕面前拆穿她,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跟她發脾氣。
僅憑這兩點,甘斕已經非常感謝他了。
她沒奢求過更多,程應錦這次的「慷慨」,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現在改變主意了。」程應錦簡單地回了一句。
甘斕:「我能知道原因嗎?」
程應錦:「我不希望他後悔。」
他鬆開方向盤去開車門,「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可能精準地說出他愛你到什麼程度。」
「我不是成全你,我是在成全他。」
甘斕的喉嚨湧起一陣酸澀,她想要回話的時候,程應錦已經下車了。
甘斕馬上推開副駕的門跟上他,她繞過車身站在程應錦身邊,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謝謝」。
怕不夠似的,甘斕又在後面補充一句:「以後如果你有事情需要我幫忙,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我都可以。」
程應錦被她的說辭逗笑,「好,我記下了。」
其實這種話聽起來挺誇張的,程應錦以前從別人口中聽到這類話,就當走個過場了。
這也不算是什麼非常有水平的表達——至少在他過往對甘斕的印象里,她巧舌如簧,應該不屑於用這種說辭。
可能就是因為知道她的嘴巴太擅長天花亂墜的表達,所以突然聽見她來這麼一句,竟然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誠懇。
程應錦想,這可能也是他選擇幫甘斕的原因之一吧。
梁晉燕一直在等的就是這樣的她,如今她終於「回來」了,還對他有了感情。
程應錦實在做不到袖手旁觀。
——
七點出頭,鄒澤譯從樓上下來,直奔梁晉燕的房間,準備拉他一起去吃飯。
他剛剛從電梯口拐到走廊,迎面便碰上神色匆匆的程應錦。
鄒澤譯看他表情嚴肅,又這麼著急,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怎麼了?誰出事兒了?」
「甘斕發燒,她想吃青菜粥,我去買。」程應錦敷衍地解釋兩句,便要越過鄒澤譯離開。
鄒澤譯往程應錦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品了一下他的這句話:「你把甘斕帶過來了?」
程應錦:「她回來的路上發燒的,我不放心。」
「先不說了,我急。」他這次沒給鄒澤譯追問的機會,丟下這句話便走進了電梯。
鄒澤譯看著電梯門關上,臉色陰沉下來,加快步伐朝梁晉燕的房間走了過去。
鄒澤譯已經控制不住情緒了,停在梁晉燕房間門口砸了好幾下門。
梁晉燕是黑著臉來開門的:「你發什麼瘋?」
鄒澤譯壓低聲音:「甘斕在程應錦房間。」
他話音落下,就清楚地看到梁晉燕的目光一凜,眸子裡迅速匯聚起了怒意。
得嘞,這下輪到他發瘋了。
「我剛才下樓剛好碰上他,他出去給甘斕買粥了,說是人在回來的路上發燒了,他不放心,就帶房間了。」鄒澤譯眉頭擰得很緊,「我記得他房間是個大床房吧?也不是套間,孤男寡女的……」
鄒澤譯想煽風點火,以為梁晉燕會情緒失控,可是,他告狀還沒結束,梁晉燕已經轉身回了房間。
鄒澤譯:「?」
鄒澤譯看著梁晉燕坐回到沙發上,懵了幾秒之後迅速關門跟了上去。
「就這?」鄒澤譯盯著梁晉燕的臉,不可思議,「你就這麼看著他倆一間房一整夜?」
梁晉燕不說話,拿起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鄒澤譯看著他悶聲不說話的樣子就著急:「不是,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要是對甘斕死心了,就徹底別管她了,她愛跟誰在一起在一起,你這又是幫著她外婆處理後事又是疏通關係的——你要是沒死心,就一句話的事兒,跟她說明白不就行了?我看她現在也挺戀愛腦的,能看上程應錦還能看不上你?你就弄點兒浪漫小手段追一追,指定就到手了,她又不是以前的甘斕。」
梁晉燕晃著水瓶,無聲地重複著鄒澤譯的那句話——她又不是以前的甘斕。
不是麼。
「餐廳位置訂好了是麼。」梁晉燕放下水瓶,話鋒一轉,「去吃飯吧。」
他說完又起身往門的方向去了。
鄒澤譯滿頭都是問號,他追上去擋在梁晉燕面前,抬起手摸上他的額頭。
梁晉燕皺眉,嫌棄地拍開他的手:「你有病麼。」
「我TM看是你有病。」鄒澤譯打量著他,「你真沒燒壞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