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澤譯走後，梁晉燕輕手輕腳地推開病房臥室門走了進去。
病床上，楊柳正在熟睡，她身上蓋著被子，手搭在肚子上平躺著，面目很柔和。
梁晉燕停在床邊動手為她掖了掖被角，隨後拿起一旁的耳溫槍為她測了一下體溫。
三十七度，算是低燒，但比起之前已經好多了。
梁晉燕放下耳溫槍的時候，楊柳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他的時候，有些驚訝：「晉燕？」
「吵醒你了。」梁晉燕將她的胳膊放回被子裡，輕聲說：「繼續睡吧。」
「宛嫻呢？」楊柳隨口問了一句。
「我先讓她回去休息了。」梁晉燕解釋。
楊柳「嗯」了一聲，隨後便再次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梁晉燕返回客廳，在外面的洗手間簡單洗漱了一下，便躺在沙發上睡下了。
趕了幾個小時的路，他整個人也疲憊得不行，很快就睡過去了。
梁晉燕睡了快五個小時，是翌日早晨六點鐘醒的，去臥室看的時候，楊柳還沒醒。
梁晉燕趁這時間去沖了個澡，換了一套衣服。
他穿好衣服出來時，恰好趕上了值班的護士查房。
梁晉燕隨護士去了臥室，彼時楊柳也已經醒過來了，母子兩個人配合著護士做完了日常的檢查，護士登記完數據後便離開了。
楊柳比昨天精神了些，要下床洗漱，梁晉燕將她扶上了輪椅，親自推著她去。
洗漱完以後，楊柳便留在了客廳，梁晉燕為她開了電視，電視裡播放著早間新聞。
「是不是耽誤了你的事兒？」楊柳看著在客廳忙活的梁晉燕，想起他之前還在出差，舟車勞頓趕回來，難免心疼，「昨天晚上沒睡幾個小時吧？」
「還好，不要緊。」梁晉燕說，「您的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晉燕。」楊柳沉吟片刻，忽然鄭重其事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你一個人過得太辛苦了，媽希望你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
梁晉燕沉默著沒有接話——梁家的事情結束之後，楊柳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催他了。
「媽知道你一直想找甜甜，可這麼多年了……可能就是沒有緣分。」楊柳輕嘆了一口氣，「她現在也到成家的年紀了。」
梁晉燕今年都快三十了，甜甜和他差了三歲，怎麼也有二十六七了，女孩子這個年紀成家也很正常。
十三歲遇到過的人，誰會一直記得呢？那麼短暫的相處，說不定對方早已把他忘了。
這些事情，楊柳此前都有考慮到，只是覺得說出來過於殘忍了些。
她知道的，這件事情對於梁晉燕而言意義非凡，那是在他最痛苦的年歲里支撐下去的動力之一，可現在梁家的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他始終沒找到人，有些事情也該放手了。
「媽，我沒想過找她了。」沉默許久後，梁晉燕才開口說話，「您說的事情，我會考慮，但不一定落實，您有個心理準備。」
梁晉燕這麼說，實際上是為了給楊柳一個緩衝接受的空間而已。
他根本沒想過結婚、組建家庭，也沒有這個興趣。
但面對楊柳的期待，他不能把話說得太絕。
不過楊柳很了解他，大約也聽得懂一些他的意思，輕嘆一聲後，楊柳試探性地問他：「你覺得宛嫻怎麼樣？」
梁晉燕沒回答，他已經猜到了楊柳接下來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楊柳短暫沉默幾秒便繼續：「這兩年都是宛嫻在照顧我，她嘴上不說，其實我心裡都清楚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當年她父母也幫襯我們母子不少，宛嫻是個好姑娘，你認真考慮一下吧。」
梁晉燕沒有正面回答，「我也很感謝他們當年的幫助，還有她這兩年對您的照顧，我也沒有虧待過她，這點您放心就是了。」
梁晉燕對待宛嫻和他父母都十分大方，送禮物打錢都沒有吝嗇過，宛嫻照顧楊柳的這兩年，他一直有開工資給她，並且不低。
「我說的不是錢的事情，你明白的。」楊柳無奈地笑了笑，她能感受到梁晉燕在轉移話題，「媽不是逼你非要怎樣，只是希望你身邊有個人一直陪著你，我年紀也大了——」
「沒有誰能一直陪著誰的，這道理您比我更懂不是麼。」梁晉燕也跟著她笑了笑，「您也說了宛嫻是個好姑娘，我對她沒那個意思，更不該給她不切實際的念想。」
「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帶您出去走走吧。」梁晉燕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您之前不是一直想去看雪山嗎，我們去瑞士。」
楊柳：「你一個人帶我出去多不方便，讓宛嫻一起吧，她跟我住一個房間，我也自在。」
——
甘斕想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還是沒做出決定，要不要跟程應錦坦白真相。
她不確定程應錦會不會幫她——程應錦看起來比鄒澤譯友好一些，但實際上他的原則性應該比鄒澤譯強得多。
鄒澤譯是嘴硬心軟的類型，程應錦……甘斕對他沒什麼把握。
所以只能再觀察觀察了。
療養院沒什麼事情，甘斕也沒有刻意去找程應錦。
不過，第二天下午，甘斕從療養院出來的時候，竟然碰上了程應錦。
程應錦像是在這裡等了一陣子的，看見她之後，便走上來停在了她面前。
甘斕沒想到程應錦會主動來找她，她微微蹙眉，表情里隱約透著防備。
程應錦見狀，便微笑著開口同她解釋：「晉燕讓我幫忙準備一下老人家的事情，找到了一塊合適的地，跟你商量一下，方便嗎？」
甘斕「哦」了一聲，原來是因為這個。
「地在哪裡？」甘斕就地發問。
程應錦看著甘斕如此直接的反應，不由得想笑——性格的確是變了許多，之前的甘斕是不會做這種看似「不合時宜」的舉動的。
不過，正是因為看過了她以前在社交中的「左右逢源」，再看她如今的樣子，倒的確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真誠。
難怪梁晉燕會說，更喜歡她現在的樣子。
橫衝直撞本身也是一種吸引人的氣質。
「我訂了餐廳，我們邊吃邊聊？」程應錦對她發出邀請，「你姐姐方便的話，也讓她一起來吧。」
甘斕：「她不方便，你先跟我說吧，我回去再找她商量。」
「好的。」程應錦指了指不遠處的車，「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