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斕聽著記憶里熟悉的聲音，揚起唇朝他笑了笑，「最近工作順利嗎？」
任先：「嗯，還不錯。」
甘斕點了點頭，指了指病房的方向，示意他跟著一起走。
三人進來的時候，外婆正坐在輪椅上被護工照顧著吃早餐，老人家如今油盡燈枯，消化能力很弱，牙齒也鬆動了，三餐吃的基本上都是粥。
任先看著老人家這樣子，想想自己初見她時的場景，心情不免有些失落——任先二十歲出頭的時候，隨任宗明來過一趟江南處理這邊的事情，那次任宗明帶他去見了老人家。
那個時候外婆還能走路，還可以下廚做一桌豐盛的菜招待他。
任先還記得她趁任宗明不在場的時候，拉著他的手拜託她照顧好甘斕和甘綦，還說他是個好孩子。
如今快十年過去了，時過境遷，他們都不是當時的模樣了。
甘斕看著外婆吃飯的模樣，也不自覺地想起了她前些年在廚房忙碌的場景——人的老去似乎就在一瞬間。
想到即將面臨的別離，甘斕忽然也有些傷感，她揉了揉發脹的眼睛，起身走到了窗台前站著。
任先當即便發現了甘斕的情緒，起身跟上了她，停在她身後，抬起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甘斕回頭和任先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甘斕沖任先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兒，任先也沒走，就這麼站在她身邊陪著她。
梁晉燕進來病房的時候，一眼看見的，便是站在窗戶前的那兩道背影。
他目光一沉，整個人的氣場都陰鬱了許多，眉宇間的輕鬆頓時消失不見。
「梁先生，你來了。」甘綦看見梁晉燕後，馬上上前迎接他，「來得好早，你吃過早飯了嗎？」
雖然昨天就跟梁晉燕說好了今天的事兒，但甘綦著實沒想到梁晉燕會一大早過來，而且……
甘綦下意識地回頭往窗戶的方向瞟了一眼。
昨天晚上甘斕跟她說了，梁晉燕一早就知道了她和任先的那段過去。
既然知道，那必定是很介意的——沒有哪個人能大方地接受自己喜歡的人曾經為了別人歇斯底里。
「吃過了。」梁晉燕的情緒比甘綦想像中穩定得多，言辭間並未表現出任何異常。
他看了一眼輪椅上的老人家，隨口詢問甘綦：「今天下去曬太陽麼？」
「嗯，去的。」甘綦看了一眼站在窗邊盯著這邊發呆的甘斕，就知道她多半是被梁晉燕的突然到來驚到了。
甘綦馬上出聲提醒她：「甜甜，你幫忙拿一下毯子。」
甘斕回過神來，點點頭，快速邁步走向了衣櫃。
甘斕拿著毯子遞到甘綦手上的時候，視線朝梁晉燕偷瞄過去。
梁晉燕的臉色乍一看沒什麼問題，可只要跟他一個屋檐下生活久了，擅長察言觀色，就不難看出他現在的不悅。
至於原因……
甘斕看了一眼站在窗邊的任先，忍不住吐槽他來得真不是時候。
梁晉燕本來就很介意任先的存在，即便任先不出現，梁晉燕都對她聽冷淡的，他這一出現，更是提醒了梁晉燕過去的事情，接下來恐怕她是看不到好臉色了。
說不定梁晉燕都不留江南了。
而甘斕偷瞄任先的幾下，也全部落在了梁晉燕的眼底，他將手插進褲兜里，指關節微微收縮。
就算是做了催眠，她對任先的感情和依賴也不會變。
梁晉燕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心軟，只覺得諷刺又可笑——鄒澤譯沒有說錯，他在她的事情上的確長不了記性，不管她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示弱，他都會動搖。
昨天晚上她只是身體太不舒服了，才會讓他有種被她依賴著的錯覺。
當時那種情況，即便不是他，她也照樣會發出求助的。
而她真正希望待在她身邊的，應該是任先。
「你來得好早。」甘斕再次看向梁晉燕，難得主動地跟他說了一句話。
甘斕難得如此心虛，導致說話的語氣都顯得有些侷促——不過更讓她侷促的還是梁晉燕冷淡的態度。
面對她主動的打招呼，梁晉燕並未接話，目光淡淡地越過她，之後就推著外婆的輪椅往外走了。
甘斕想追上去，被甘綦按著手制止了。
甘綦給甘斕使了個眼神，低聲說：「他正在生氣，先別跟著。」
梁晉燕看到任先肯定是很介意的，但甘斕這個時候跟上去並不是明智的選擇，人在情緒上頭的時候不是解釋的最佳時機。
更何況，也不符合甘斕現在的「人設」。
畢竟她已經「失憶」了。
經甘綦這麼一提醒，甘斕也地反應過來了——跟上去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於是，甘斕只能打消這個計劃。
最後是甘綦一個人跟上去的。
甘綦這一走，病房裡就只剩下了甘斕和任先兩個人。
甘斕停在原地沒有動，視線一直盯著梁晉燕離開的方向看著。
任先來到甘斕身邊，看著她走神的模樣，輕輕地開了口：「需要我去幫你解釋嗎？」
「不用。」甘斕轉過頭來看向任先，表情十分嚴肅：「你別亂說話。」
任先皺了皺眉，不太明白甘斕的意思——
甘斕和梁晉燕之間的事兒，任先是在一年多以前知道的。
就是甘斕忽然給他發微信把他叫去家裡的那一次——她說要利用他的時候，冷不丁地拋出了這一記重磅炸彈。
任先到現在都記得自己當時有多驚訝。
在那之前，他從未將梁晉燕和甘斕往那方面想過，他甚至一直覺得，梁晉燕作為長輩，不那麼喜歡甘斕。
任先當時被這個消息炸得沉默了好幾分鐘才反應過來。
當他意識到甘斕要做什麼之後，忍不住問了她一句：「所以……你真正愛上的人，是梁晉燕？」
甘斕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不過任先心中也早已有了答案。
——她愛上樑晉燕了。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卻不得不接受現實。
甘斕愛梁晉燕，甚至比當初愛他更多。
所以，剛剛的場景，任先以為甘斕一定是會去同他解釋的。
「你不打算和他解釋麼？」任先不理解甘斕的想法，「看他的樣子應該是生氣了。」
「他不知道我還記得他。」甘斕沉吟片刻，只能跟任先說出事實：「他之前找醫生給我做了催眠。」
任先臉色一僵，「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