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回 我被梁晉燕踹了

  裴堇最後在鄒澤譯的惡劣警告下安靜了下來。

  她為自己盛了一碗湯,低頭拿著勺子,餘光能看見對面的鄒澤譯也開始喝湯了。

  裴堇垂下睫毛,忽然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鄒澤譯從前很喜歡和她坐在一起吃飯。

  裴家重男輕女嚴重,傳統節日的時候,裴堇是不能上桌吃飯的。

  裴家雖說不至於不給她吃飯,但她能吃到的基本上都是剩下的。

  裴堇曾經有一段時間的願望就是能坐在餐桌上和家人吃飯,但這件事情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不過鄒澤譯想要知道她在裴家的情況並不難。

  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鄒澤譯就知道她是裴家不受寵的大女兒,關於她不能上桌吃飯的事情,應該也了如指掌。

  不過裴堇從未主動和鄒澤譯聊過家裡的事情,更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那個願望。

  可鄒澤譯跟她一塊兒住之後,每天都會回來陪她吃飯。

  裴堇起初並不知道原因,只當這是熱戀期的一種表現。

  直達有一次。

  鄒澤譯出去參加同學聚會,推不掉。

  那次他回來的時候喝多了,是權曄把他送回公寓的。

  裴堇將鄒澤譯從權曄手上接過來,剛把他扶到沙發上,就聽見他醉醺醺地說:「別TM灌我了,我要回去陪我媳婦兒吃飯,只有我能陪她!」

  裴堇當時正在給他脫外套,動作一下就停住了,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

  當年的鄒澤譯,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裴堇想起這些畫面,喉嚨發酸,眼眶有些潮濕,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湯,將淚水和喉頭的澀一併吞了下去。

  時過境遷。

  他們早就回不去了。

  是她親手殺掉了那個把她捧在手心的鄒澤譯。

  「問你個事兒。」鄒澤譯放下勺子,看向裴堇,冷不丁地拋出了這句話。

  裴堇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眼神有些茫然:「嗯?」

  鄒澤譯:「後悔過沒?」

  裴堇:「……」

  她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可喉嚨口像被堵道上一樣。

  說後悔不行,說不後悔也不行。

  過了半晌,裴堇終於找到一句合適的話:「後悔或者不後悔,都改變不了結果。」

  他們之間已經到這一步了,鄒澤譯也不會因為她後悔過就對她仁慈。

  沒意義。

  「呵。」鄒澤譯聽見這個答案之後,輕笑了一聲。

  他的笑容和平時的嘲諷不太一樣,這一次似乎帶著無力。

  裴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好像,從進門開始,鄒澤譯的情緒就不怎麼對。

  「你們女人是不是都這麼狠?」鄒澤譯問。

  裴堇微微蹙眉,仔細品了品他的這句話。

  再聯繫一下他反常的表現,她心中隱約有了猜測——

  可能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裴堇回來北城這段時間,或多或少聽過一些甘斕的傳聞。

  她的名聲不是很好,提起她的人大都會詬病幾句她的私生活。

  特別是前陣子盛家小少爺為了她差點和家裡決裂,結果兩人在一起不久,她又劈腿勾搭了鄒澤譯。

  外界傳言真真假假,裴堇也不好定性。

  但她見過鄒澤譯和甘斕的相處,能夠看得出鄒澤譯確實很喜歡她、很寵她。

  鄒澤譯這個人寵起來人是無法無天的,他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毫不吝嗇地把愛都給對方。

  而這樣也有個壞處——容易受傷。

  「心比石頭還硬,做什麼都捂不熱,都他媽是逢場作戲。」鄒澤譯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比之前更啞了。

  裴堇看到他眼眶有些紅了,眼底都是血絲。

  她都擔心鄒澤譯下一秒會哭出來。

  這樣子,不免讓她想起當初——

  她婚禮的那天,鄒澤譯似乎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她的。

  裴堇跟鄒澤譯沒有正式「分手」過,她是不告而別的。

  兩人再見的時候,就是她和陳景洲的婚禮了。

  鄒澤譯沒有上來和她說話,也沒有質問她為什麼分手,只是在和她打照面之後死死盯著她看。

  裴堇匆匆從他身邊走開,可那個眼神,她卻記到了現在。

  「你們吵架了嗎?」裴堇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說話。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鄒澤譯,認真地對他說:「可能只是溝通不順利,你……」

  「閉嘴。」鄒澤譯提高聲音打斷裴堇的話,「我不想聽見你的聲音。」

  裴堇無聲地「哦」一句,順從地閉上了嘴。

  鄒澤譯和甘斕的感情,她本來也沒有立場去多說什麼,如今鄒澤譯又下了命令,她索性也就不去沒話硬說了。

  可這件事情卻一直盤旋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裴堇忍不住開始結合鄒澤譯方才說的話,推測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普通的爭吵肯定不至於讓鄒澤譯變成這樣。

  他說什麼「捂不熱」……難道是甘斕要和他分手麼?

  ——

  甘斕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公寓裡,她都不知道自己晚上是怎麼睡過去的。

  再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感覺到額頭上貼著什麼冰冷的異物。

  甘斕下意識地蹙眉,抬起手來要去碰。

  「別亂動!」手剛碰上,甘斕就聽見了林驚蟄的提醒。

  林驚蟄推開臥室的門道,走到床邊看著甘斕,「你發燒了,三十九度多,頭上是退燒貼。」

  「喏,醒了就先把藥吃了。」林驚蟄把水杯放在床頭柜上。

  甘斕撐著床坐起來,身上劇烈的酸痛提醒著她,的確是發燒了。

  甘斕端起水杯吃了退燒藥,頭昏腦漲的,啞聲開口詢問林驚蟄:「你什麼時候來的?」

  林驚蟄:「早上甘綦姐犯病了,給你打電話發消息你都不回,趙雋嗣就讓我來公寓找找你。」

  「幸好我來了,不然你這高燒太危險了!」林驚蟄想起來還是後怕。

  「我姐現在怎麼樣?」聽到甘綦犯病,甘斕的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

  林驚蟄:「放心,現在打過針已經穩定下來了,沒出什麼事兒。」

  甘斕:「是誰刺激她的?」

  林驚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護工推著她下樓出去曬了一會兒太陽,突然就發作了。」

  甘斕面色凝重,手捏著馬克杯,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如果沒人刺激的話,甘綦不會發病的。

  最近一年她的情況控制得還不錯,只要不觸發一些關鍵詞,她就不會崩潰。

  「對了,你怎麼發燒的?」林驚蟄看著甘斕憔悴的面容,試探性地問:「是不是任先婚禮——」

  「我被梁晉燕踹了。」甘斕打斷林驚蟄的話,目光空洞地盯著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