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回 徹底忘記他

  裴堇抬起眼睛來看著鄒澤譯,兩人目光對上之後,她喉嚨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上一樣。

  一句話都回不上來。

  她確實很少會在鄒澤譯面前哭。

  換個準確一點兒說法應該是,她從未在鄒澤譯面前哭過。

  遇上鄒澤譯的時候,她雖然正值人生中窘迫的階段,但她很少因為這個絕望。

  從小時候開始,裴堇就接受了自己在父母心中沒有地位這件事情了。

  長大之後漸漸也不再渴望他們的愛,沒有渴望自然也就不會因此傷心。

  裴家的這些情況鄒澤譯是知道,那會兒他們在港城的時候,鄒澤譯因為這些,時常會說對裴家的不滿。

  他心疼她,還說以後會給她一個家,有他護著,看誰還敢欺負她。

  那時候他意氣風發,毫不掩飾對她的偏愛,即便是被人調侃戀愛腦也欣然接受。

  和現在這個處處刁難、羞辱她的態度,大相逕庭。

  物是人非的悲涼感襲來,她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怪不了他半分。

  「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鄒澤譯看到裴堇沉默著哭泣,胸口煩躁感噌噌上漲。

  她哭什麼,她有什麼好委屈的?不都是她自找的麼?

  離開他、嫁給陳景洲、給裴家收拾爛攤子,她自己非要作踐自己!

  「抱歉。」裴堇平復了許久,吸了吸鼻子之後,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影響到你心情了。」

  她只道了歉,到頭來還是沒說自己為什麼哭。

  鄒澤譯問的問題沒得到答案,心裡不痛快,說出來的話便也愈發刻薄:「裴家不知道你答應了我什麼條件?呵,怎麼沒拿著自己偉大的犧牲去你爸媽面前邀個功?」

  「哦,也對,邀功應該沒用,畢竟他們心裡只有裴鄴這個兒子。」鄒澤譯輕笑著拍拍她的臉,「裴鄴剛才那麼激動,我還以為他要有骨氣地拉著你走、拒絕我的幫助呢……嘖,原來就你一個人唱這齣姐弟情深的戲。」

  裴堇無話可說,輕輕抿著嘴唇,安靜地聽著他的嘲諷。

  鄒澤譯心情不好的時候嘴巴就很毒,她是知道的。

  這個時候反駁他沒有什麼好處,讓他發泄出來就好了。

  「你啞巴了?」鄒澤譯看見裴堇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直接捏住她的下巴,低頭啃上了她的嘴唇。

  沒錯,是啃。

  他牙齒鋒利,剛咬上來,裴堇便感覺到下唇一陣疼痛。

  接著,血腥味便在口腔中彌散開來。

  鄒澤譯的雙臂不知道何時來到了她的腰間,掐緊她的腰,帶著她往雙人床的方向走。

  兩人一邊接吻一邊走,一路磕磕絆絆。

  停在床邊,裴堇被鄒澤譯推著壓了下去。

  ——

  翌日下午四點鐘,任家安排的司機來到醫院接走了甘斕。

  去參加晚上任家和蘇家的飯局。

  這種場合,甘斕並沒有什麼出席的必要。

  任宗明和蘇穎的父母吃這頓飯,為的是任先和蘇穎的婚禮,算是長輩之間的一套流程。

  任宗明一定要她過去,無非就是因為放心不下。

  想把「現實」擺在眼前給她看。

  因為她跟盛執焰分手了,任宗明大概是懷疑她還沒有對任先死心。

  想到這裡,甘斕自嘲地笑了起來。

  她以前是真不值錢,以至於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任宗明還會覺得她放不下任先。

  任宗明都這麼認為,何況是任先呢。

  難怪任先之前在她面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雙方長輩的碰面定在江塘雅苑。

  甘斕被司機帶去包廂的時候,任宗明和任先已經在裡頭坐著了。

  甘斕的視線和任先對上了一秒,之後便迅速挪開。

  「小滿,坐吧。」任宗明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底,指了指空位,示意甘斕坐下。

  甘斕隨便找了個位置坐。

  任宗明給她倒了一杯茶。

  甘斕接過來說了一句「謝謝」。

  隨後,就聽見任宗明問:「你現在真和鄒家老二在一起了?」

  甘斕:「是。」

  任宗明:「你和盛家少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為你和家裡鬧了那麼久,你——」

  「感情的事情,不好解釋。」甘斕笑笑,「爺爺放心就是了,能源項目白紙黑字的合同已經簽了,就算我和盛執焰分手了,也不會影響。」

  任宗明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這都不是重點,我是關心你。」

  這話說得真夠虛偽的,甘斕差點就沒忍住笑出來。

  「戀愛嘛,人都善變,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就喜歡一個人。」甘斕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盛執焰脾氣不好,太幼稚了,我不想天天哄著他了,所以找個成熟的談談。」

  任先坐在一旁,聽著甘斕說出那句「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就喜歡一個人」,桌下的手收攏,握成了拳頭。

  隨後腦海中閃過的,是她無數次堅定不移對他說過的那句話——我這輩子只要你,你別推開我。

  想起來這些,任先的呼吸有些沉,垂下的眼底藏著複雜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

  若是前些年,甘斕一定第一時間就能注意到任先的不同。

  但今時不同往日,甘斕進來包廂之後只看了任先一眼,後來注意力就沒在他身上了。

  仔細一算,他們有一陣子沒見過了。

  上次見面應該還是在遊樂園的那次。

  不歡而散之後,就沒再碰過面。

  甘斕這段時間也沒有再想起過他——

  今天這一次見面她才意識到這一點。

  原來忘記一個人真的是在不知不覺間發生的。

  她之前無數次刻意不去想起他,都收效甚微,而現在,她做到了。

  過程是怎麼回事兒,她自己好像都弄不明白。

  任先大抵是在避嫌,這天晚上整場飯局上都沒跟甘斕說過話。

  倒是和蘇穎濃情蜜意的。

  任先看向蘇穎的眼神都很溫柔,深情款款。

  不知道是演的還是真心的,甘斕也沒興趣深究。

  只要任先別再找她,其他事情她也懶得管。

  甘斕一頓飯的時間都在扮演工具人,有人CUE到她了,她就說句話,沒人提她,她就安靜當空氣。

  吃完飯之後,甘斕就打算走人了。

  離開之前,任先終於跟她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小滿,我和你嫂子的婚禮,你來當伴娘吧。」

  甘斕怔了一下,視線轉向任先。

  任先臉上掛著微笑,手臂搭在蘇穎身上,「原定的伴娘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可以麼?」

  甘斕不知道任先葫蘆裡頭賣什麼藥,但思忖片刻後還是點頭答應了:「行,你讓爺爺安排就好,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