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好像和梁晉燕聊上癮了，話匣子開了就合不上。
甘斕在一旁反而插不進去話了，就這麼聽著兩人聊著。
外婆的話題還是很跳躍，一會兒說她和甘綦小時候的事情，一會兒又說到甘鈺雯和任仲文。
說完之後，又開始感慨當年：「小北現在身體好多了吧，我還記得那年，甜甜剛把你帶回來，可給我嚇壞了……」
「渾身是都血啊，看得人都心疼，那些人也真夠狠心的，對一個小孩子都忍心……」
梁晉燕從善如流應對著：「您放心，現在身體好多了，還好當年遇到了甜甜。」
他說完這句話，還特意往甘斕這邊瞄了一眼。
這一下，正好跟甘斕對上了。
甘斕方才看著梁晉燕演戲已經腳指頭摳地了，現在聽他喊一聲「甜甜」，頭皮都跟著緊了緊。
他要不要入戲這麼深，搞得好像他就是小北本人似的。
還喊她甜甜。
甘斕瑟縮了一下脖子。
從小到大，她的乳名被無數人喊過，但只有梁晉燕喊的時候會給她這種詭異的感覺。
估計是被他虐久了，不習慣他的正常。
「那可不，我們甜甜從小就心地善良，可乖可乖了……」外婆提起甘斕時，一臉的驕傲和寵溺。
甘斕聽著她的話，托著下巴露出了笑容，眼睛都笑彎了。
梁晉燕餘光瞥見她的笑，「嗯」了一聲。
「誰娶了我們甜甜，以後可有服氣咯，」外婆自誇了幾句後，又笑眯眯地問梁晉燕：「小北，你有女朋友了嗎？」
梁晉燕：「還沒有。」
外婆笑得更燦爛了，她看了一眼甘斕，「那你覺得我們甜甜怎麼樣？喜不喜歡她？」
甘斕：「外……」
「嗯，喜歡。」梁晉燕的聲音和甘斕同時響起，最後是他的占據了上風。
外婆聽見答案之後，一把拉住了梁晉燕的手。
然後又轉身拉過了甘斕的手，將兩人的手這麼疊在了一起。
甘斕：「……」
「那以後甜甜就交給你了，外婆老啦，照顧不了她了，你可不要讓她受委屈啊。」外婆輕輕拍著兩人的手。
梁晉燕：「嗯，我會照顧好她的。」
甘斕抿著嘴唇，聽著外婆剛剛的那句「照顧不了她了」，眼眶有些酸。
外婆的狀態一陣一陣的，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又好像什麼都記得。
即便是這種時候，她還是想著給她找一個好歸宿。
之前每次過來的時候，外婆都會問起她男朋友的事情，老人家觀念傳統，總是認為姑娘家的需要一個男人照顧著，所以老是催她。
甘斕沒想到，這次陰差陽錯帶來了梁晉燕，外婆竟然將他當做了小北，還「撮合」了他們一番。
更沒想到的是，梁晉燕竟然會配合——
甘斕自然不會蠢到把梁晉燕跟外婆做的承諾當真，但她很感謝他。
因為外婆今天非常開心。
外婆精神不好，聊了一個多小時便開始犯困了。
梁晉燕將她挪到了病床上，還為她蓋好了被子。
老人家心情好，睡著之後嘴角都是上揚著的。
甘斕很久沒見她這樣開心過了。
她盯著外婆熟睡的模樣看了一會兒，隨後將視線轉向了梁晉燕。
甘斕吸了吸鼻子，輕聲對他說：「剛剛謝謝你，外婆好久沒這樣高興過了。」
梁晉燕：「下去走走？」
甘斕點點頭，「我叫護工過來。」
——
老人家住的療養院是西鎮條件最好的一家，療養院樓下的風景也很好，各種設施齊全。
下樓之後，甘斕問梁晉燕：「你喝不喝咖啡？我請你吧。」
梁晉燕：「隨便。」
幾分鐘後，兩人到了開在療養院大門口的那家咖啡店。
店裡人很少，甘斕和梁晉燕選了戶外的位置。
咖啡上得很快。
梁晉燕隨意抿了一口，開口問甘斕：「為什麼沒帶你外婆去北城治療？」
甘斕笑笑，「也治不好，就不折騰了。」
梁晉燕：「你是怕任家利用她控制你吧。」
甘斕喝咖啡的動作頓了一下，最後聳聳肩膀，「什麼都逃不過梁先生的眼睛。」
梁晉燕話鋒一轉，冷不丁地問：「小北是誰？」
甘斕對於梁晉燕的問題一點兒都不意外。
他剛才一直被當成小北，正常人都會好奇。
「一個小時候的朋友。」甘斕想了想，似乎沒有什麼精準的詞能描述他，「十三歲之後就沒見過了。」
「那你外婆還記得這麼清楚。」梁晉燕問她，「這麼特別？」
「唔，因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甘斕咬住了後面四個字，聽起來有些驕傲。
梁晉燕：「你？」
甘斕：「是啊，你不信？」
沒等他表態，甘斕便跟他回憶起了當年的事兒，「小北好像是被人販子騙了吧，後來他跑出來了，那群人一直追他打他，我路過的時候他渾身是血躺在那裡，我覺得他很可憐，就把他帶回家了，後來外婆請了鎮上的醫生到家裡給他檢查的。」
「你當時十三歲？」梁晉燕似乎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你沒怕？」
甘斕托住下巴，回憶自己當時的心境，笑了笑，「怕啊，但又覺得見死不救會良心不安。」
梁晉燕：「看不出來。」
他四個字看似沒頭沒尾無厘頭，但甘斕立刻就讀懂他的意思了——看不出來，她還有良心。
甘斕自嘲地扯扯嘴角，「誰都有聖母心的年紀嘛，只能說他在對的時間遇到我，算他走運~如果是現在，我肯定不管了。」
「那後來呢？」梁晉燕問。
甘斕：「後來他在我家裡住了快兩個月吧，暑假快結束的時候就被接走了。」
說到這個事情，甘斕還有些生氣：「走之前他都沒跟我說一聲再見！偷偷摸摸留個紙條給外婆就走了！沒良心。」
梁晉燕聽出了她話里的慍怒，「怎麼，你捨不得他？」
甘斕：「嗤，怎麼可能。」
梁晉燕：「那你氣什麼。」
甘斕：「他沒禮貌唄。」
「算了，不提他了。」甘斕擺擺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我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樣了，要不是外婆說起來，我都不記得有這個人了。」
梁晉燕的臉色一黑，瞳孔漸漸陰翳。
呵。
好一個「我都不記得有這個人了」。
「我跟他很像麼。」梁晉燕凝著她，不肯結束這個話題。
甘斕聽見梁晉燕這麼問，忽然笑出了聲：「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