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靜半晌,望著他的臉認真說:「你沒有不行,你做到了。」
只是最終陰差陽錯差了一點而已。
身旁人靜靜看著她,黑眸里的情緒深不可見。
她不知道這一句遲到了九年的肯定對他而言的意義,更不知情他此刻內心裡的暗涌。
那些情緒洶湧堆積到胸口,壓迫、催促、驅使著他低啞開口:「如果九年前,我們.」
褲兜里的手機突然振動,意外打斷了他的坦白。
紀晏臣抿唇走開一步接起電話,聽兩秒後驚訝皺眉問了句:「什麼?」
隨後他慢慢退了回來,嗯兩聲後掛了電話。
宋時薇看他臉色變得嚴肅,問:「工作嗎?」
「不是。」
他抬眼看向她,「我妹妹來蓉城了。」
宋時薇詫異道:「現在?」
他凝著臉點頭:「嗯,她剛上飛機。我現在去機場接她。」
她送他出門:「她一個人來的嗎?」
他匆匆穿鞋:「嗯,她從學校回家裡,順路過來待幾天。」
她輕聲提議:「那你這幾天別來我家了,好好陪她在蓉城逛逛吧。」
他站在門前抱了她一下:「我看情況,儘量過來。早點休息。」
「砰」的關門聲響後,房間裡重歸寂靜。
宋時薇怔然望著緊閉的房門,靠在鞋柜上許久沒有移開視線。
今天她獨自抑鬱了一整天,其實心裡是很盼著他早點下班回來陪她的,雖然在他回來後她還是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朝他發了通脾氣。
不單單是復職這一件事遲遲沒有落定帶給她的抑鬱,下午時她無意點開了朋友圈裡的一篇文章連結,話題原本與她毫不相關,可不知道是蕭瀟這件事太具有話題度還是大數據太過恐怖精準,文章下面的推薦閱讀里赫然還是那天的事情。
這些天她都在有意逃避這件事,除了回復微信外其他的時間她都不敢上網。
猶豫了很久後,她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進去,整篇文章將她批判得體無完膚,評論區的惡意更是讓她大開眼界,脊背生寒。
「殺人犯」這三個字仿佛是他們標配的話術,也是她坐實的罪名,出現的頻率高到她甚至做不到把評論完整看完,關掉網頁落荒而逃。
她沉默放下手機,臉埋在手臂上靜靜待了很久,再抬起頭時臉色平靜,但眼底很紅,隱隱氤著潮濕。
她下意識望了眼牆上的時間,距離他下班過來還有至少三個小時。她垂眼看著桌上的手機,想給他打電話又怕會打擾他工作,試探發了一條微信問他今天忙不忙,然後坐在沙發前守著手機等他回復時,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一個人生活久了,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進化到能消化和克服掉所有負面情緒,但他只是出現了沒有多久,就讓她可怕地退化回去。
她在他的溫水裡陷得比她想像得更深,不僅是生活上的習慣,還有情緒上的習慣,現在她的精神比她的身體更依賴他。
這個結論在接下來的一周里得到了驗證。
晚上紀晏臣再沒有來過,只有早上時來給她送過兩次早餐,沒說上幾句話就匆匆離開。她一個人的三餐也很好應付,因為胃是最容易填滿的器官,而心臟恰好相反。
他不在的時候,她很無聊,也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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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原本都是她生活的常態,但因為他當初的強行追求,變成了現在這樣甜蜜又脆弱的狀態。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責怪他還是感謝他,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很想見他。
兩人分離了三天沒有見面,周五晚上時他突然打來電話說在樓下,給她買了東西,叫她下來拿。
宋時薇換了件衣服匆匆下樓,遠遠看見路燈下熟悉的峻挺身影,臉龐陷在昏黃光影里立體而鋒利,眉目間的峻冷因為她的出現而倏然融化,唇尾在目光與她相撞時悄然漾開,仿佛他所有的溫柔和寵溺都全部專屬於她。
她沒忍住快步踏下台階,輕輕撲過去抱住了他。
與她預料中的回應不同,面前人的身型略微有點僵硬,停頓了一下才反手回抱住她。
宋時薇抬起臉不解看著他。他大掌揉了下她的腦後解釋:「我也很想你,但是.」
他嗓音里含著清沉笑意,壓在她耳邊低聲道,「車裡有人。」
宋時薇一愣,下意識扭頭望過去。
黑色的越野車停靠在路邊不到兩米的位置,從車窗上的影子來看,車裡面不止一個人,后座上好像還有長輩。
副駕駛上坐著一個五官輪廓與紀晏臣幾分相似的女孩兒,在半透的車玻璃里安靜看著兩人,好像一隻在暗中優雅觀察的布偶貓。
宋時薇瞬間紅了臉,一把推開身前的人,尷尬低聲嗔道:「你怎麼不早說。」
話音落下她自己也遲鈍反應過來,如果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那他肯定會把東西給她送上來,而不是叫她下樓來取。
紀晏臣噙著唇角,看著她的薄臉皮,把東西遞給她後低聲問:「我妹妹明天下午的飛機。你中午有時間嗎,一起出來吃個飯?」
宋時薇接過東西,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好。」
他不動聲色用身體擋住車裡的視線,戀戀不捨握著她的手捏了一下:「那我先走了,明天來接你。」
她輕輕點頭:「嗯,路上小心。」
兩人道別後,紀晏臣回到車上。
后座上的男人看起來像是退休的幹部,頭髮花白,身板筆直,溫聲調侃說:「女朋友很漂亮嘛。」
紀晏臣回頭彎了下唇:「您見笑了,傅老。」
男人身旁的年輕男子和紀晏臣同輩,玩笑著問:「紀隊長,什麼時候能喝到你的喜酒?」
他笑了下:「那還早。」
對方嘖了聲:「看你們倆這狀態不早了啊,有好消息的時候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啊。」
他答應下來:「好,一定。」
先送客人回家。兄妹倆站在路邊道別後目送對方走遠,回到車上。
車廂內的氣氛隨意下來,紀晏臣把車窗打開條縫,左手臂搭在窗沿上。
副駕駛上的人仍舊像剛剛一樣端正坐著,安靜目視著窗外,不聲也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