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接著漠然說:「我姐從上高中起就很多人追,一直到她工作,追她的人全都很優秀。」
紀晏臣有些忍俊不禁,又被他用力忍住。這是他未來的小舅子在向他施壓呢,暗暗警告他不要招蜂引蝶,得意忘形。
他靜默片刻,凝起臉色開口:「這方面我其實也很有危機感,幸好我現在認識你了。」
宋青桉看他一眼,對於他這種鄭重其事的腔調不太自在:「你認識我有什麼用,我又阻止不了別人喜歡她。」
紀晏臣望著他的眼睛真誠靜聲道:「可是咱們倆認識得早,聊得也投緣。」
少年的臉色有點彆扭,但是沒有否認他的話。男生天生對軍人警察這類的職業有崇敬,他對紀晏臣的第一印象確實不錯,之前兩次幫他也是自願之舉。
紀晏臣繼續誠懇遊說:「以後我依舊需要你的幫助和支持,你有什麼需要幫忙不方便和你姐說的也儘管跟我開口,好嗎?」
在紀晏臣威逼利誘的遊說下,兩人迅速達成了男人間豎固的互助聯盟,宋時薇出來時很是驚訝,竟然看到他們坐在一起談笑風聲。
她將一個牛皮色的紙袋遞給紀晏臣:「我爸給你的。」
紀晏臣掂了掂這個有半張A4紙大的紙袋:「你們家的紅包這麼闊綽嗎?」
宋時薇淡淡揚唇:「好像不是錢,你回去看吧。」
道別後他們從宋唐家裡出來。晚飯時宋時薇喝了兩杯果酒,上頭得慢,這會兒臉頰逐漸開始泛熱,人也變得嬌氣起來。
宋唐家離紀晏臣住的小區不遠,步行不到二十分鐘。她一面說夜色好要散步回去,一面又嫌他送的鞋子磨腳,出電梯後紀晏臣彎身把她的鞋脫下來看,後跟那裡確實是有點紅了。
他自覺蹲下身要背她,她又怕鄰居看,又怕路人看,他哄了半天她才給他面子爬上來,伏在他頸側哼哼唧唧說:「男朋友,我爸對你挺滿意的。」
紀晏臣淡淡嗯了一聲。
她蹙起眉:「嗯是什麼意思?」
他大言不慚:「我優秀而自知。」
宋時薇輕笑了聲說:「你能跟他深入暢談歷史,打破了他對你們行業人員的刻板認知。」
他低低笑了:「我也就只有這點學識能賣弄了,遇見你爸屬於是正中下懷。」
她好奇看他側臉:「那你跟宋青桉賣弄了什麼?」
他故意吊她:「你猜。」
她想都沒想:「空軍部隊一日游。」
紀晏臣託了下她的腿:「不愧是我老婆,跟我心有靈犀。」
「你們男人啊,來來回回就那麼點兒事。」
宋時薇彎著唇角嫌棄嘆了口氣,歪著頭在他背上發了會兒呆。
月夜朦朧,晚風溫涼,撲面而來的晚桂香氣沁進鼻息。
她出神盯著落在紀晏臣肩頭的一朵桂花,許久,怔怔輕聲問:「你覺得我矯情嗎?」
紀晏臣反問:「為什麼矯情?」
她黑眸里露出幾分迷茫:「我爸看起來對我挺好的吧?」
他謹慎地沒有回話,她自顧自繼續說:「我弟弟也很聽我的話,阿姨雖然以前對我冷淡,但現在對我也很客氣。」
她自嘲掀唇,「我怎麼還不知足呢?」
紀晏臣緘默片刻,冷靜開口:「如果你覺得不舒服那就是不舒服,你的感覺最重要。」
宋時薇喃喃說:「那我不願意回來。」
他平靜回她:「那以後我們就少回來。」
她埋在他肩上安靜了會兒,半晌,輕輕道:「剛才他又說要給我買房,我不要,他把銀行卡硬塞給了我。」
「有時候我寧願他對我不聞不問,什麼都不要給我你懂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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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晏臣回頭吻了下她微粉的鼻尖,低聲說:「我懂。」
如果她的父親對她全都是不好,她就可以硬下心來跟對方劃清界限,不需要再去顧及對方的感受和情緒。
可現實的情況是對方曾經讓她心灰意冷過,現在又對她小心翼翼客客氣氣的好,就像是顆過期受潮的糖,她不吃的話對方會愧疚傷心,她吃在嘴裡自己又十分難受。
紀晏臣沉默走著,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安慰她。
他以為她今晚心裡又難過了,甚至有點擔心她會哭,可是身後人的呼吸一平穩清淺,還附到他耳邊幽幽低語:「我現在很有錢。」
他差點被她這一下搞得失笑,她接著神神秘秘說:「我媽也給我留了一筆錢。」
他無奈彎唇:「知道了,小富婆。」
她笑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你說他們是不是都挺夠意思的?物質上都沒有虧待過我,也沒有把我扔給長輩不管,各自都沒有出軌或者其他值得審判的道德問題。」
「離婚的家庭每一年都有那麼多,比我慘的人多了去了,我擁有這麼多卻還耿耿於懷到現在,是不是很矯情?」
紀晏臣沒有回答。
她知道他一定會否認,那麼她真正想聽的就不是否認。
她只是借著並不濃重的酒意在宣洩、傾訴,他現在只需要做好傾聽的角色就可以了。
她唇邊的笑意慢慢斂起,自言自語說:「在他們分開之前,我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隔片晌,她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乎是以氣音傳進他的耳膜里:「可是在他們分開的時候,他們兩個全都不想要我。」
他倏然怔住。
——
兩人回到家。
紀晏臣將人放到沙發上,去廚房沖了杯蜂蜜水。她像是說得渴了,抱著杯子咕咚咕咚一飲而盡,而後把杯子還給他,一頭癱進沙發里。
他俯身揉揉她的頭:「洗洗再睡。」
宋時薇沒有動,還裝死閉上了眼。其實她沒怎麼醉,這會兒就是犯懶。紀晏臣無奈失笑,在她身旁坐下來。
她今天化了淡妝,眼下的奶杏色腮紅特別嬌俏,他大掌在她柔膩臉頰上眷戀蹭了半天,低聲道:「那你先睡會兒,晚點我叫你起來洗漱。」
她這才嬌嬌地嗯了一聲。
紀晏臣忍俊不禁,起身拿著杯子走回廚房。出來後他輕手輕腳走到陽台關上門,接起來電話。
「上次的行動失敗,這次應該會更危險。」
他舉著手機嗯了聲,面色略有晦暗。
聽筒里又說:「那伙兒人現在被逼得急了,什麼都幹得出來幸好咱們在裡面有線人,你上次的酒沒白喝,罪也沒白遭。」
他聲音淡淡的:「我只希望這件案子快點結束。」
袁也苦笑揶揄:「知道,知道你喝到胃出血不是為了兄弟,而是為了你老婆。但是你不仁我不能不義啊,我還是得領你這個人情。」
紀晏臣沒作聲,對方又交代了幾句別的,最後說:「反正你這次給我配四個人吧。」
「嗯,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臉色不明看著遠處,許久之後,回頭看向房間裡的人。
室內的光線明亮柔和,她半睜著眼躺在沙發上安靜放空,仿佛有什麼難解的心事,半天才察覺到他的視線,望向他的瞬間下意識笑了出來,臉頰粉撲撲的有點嬌憨,像顆潮濕的蜜桃。
他也不自覺笑了,抬腳朝她走了過去。
他們都不知道,在這個月夜裡,他們各自藏著秘密,心照不宣對彼此緘。他們也都知道,黑暗無需畏懼,因為他們都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