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整個醫院陷入了安靜。

  楚皎月在左柚的陪同下，走進了陳菲的病房。

  陳菲一個人在病房裡，照顧她的人大概覺得她晚上太吵了，躲到哪裡去休息了。

  楚皎月就站在一旁，看著病床上的陳菲正在往屁股的位置掏啊掏，掏出了一坨便便，「嘻嘻」笑著玩了起來。

  胸口被口水打濕了一片，此刻整個病房裡充斥著讓人反胃的刺鼻味道。

  「小姐？要不我們先出去，這裡太……」

  楚皎月搖搖頭，走近一步，「陳菲，陳菲？」

  陳菲玩著粑粑不亦樂乎，根本沒聽見楚皎月在喊她。

  楚皎月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陳菲？」

  陳菲這下有了反應，抬頭看著她，呵呵傻笑，隨後又低頭玩粑粑。

  抬頭的動作很慢，楚皎月看見她臉上的紅印，應該是被人打的，頭皮上有一塊白的，頭髮被人扯掉了一小撮。

  「她的病歷都調出來了嗎？」

  「在這裡。」左柚在平板上打開一個文件，拿給楚皎月看。

  「腦損傷，神經受損，口腔咀嚼功能受損，下頜合不上，所以她才會一直流口水。

  另外語言功能全部退化，智力受損嚴重，大小便不能自控，生活不能自理。

  有睡眠障礙，後續如果康復不好，可能還會有繼發性癲癇綜合徵。

  她現在的樣子，還不如一個一歲的嬰孩，後續沒有康復的可能。

  只是如果好好康復，能恢復一部分生活自理能力。」

  楚皎月突然想到什麼，掀開她被子的一角。

  果然，她的腳被鎖著。

  應該是照看她的人做的，擔心她亂跑。

  前世她去看心理醫生，拜託傭人照看她兒子時，他們也這樣鎖著他，應該是陳夫人或陳菲讓她們那樣做的。

  楚皎月看著陳菲良久。

  「將她的情況曝出去。」

  左柚瞬間便明白了，陳菲校園霸凌曉琳的事和曉亦的遭遇還掛在熱搜。

  這個時候曝出陳菲的情況，網友們自然會將幾件事聯繫起來，這就是陳菲的報應！

  「小姐，陳家會不會說是你做的？」

  楚皎月一直盯著陳菲的舉動，搖搖頭，「他們沒有證據，口說無憑。就算說了，網友們也不會買帳，反而會挖出陳菲以前霸凌我的事，更錘死了『天理難容，這是她的報應』。」

  這就是她的報應，她欠她兒子的！

  「派人換班盯著點陳菲，不能讓她死了！」

  「小姐是懷疑……」

  楚皎月沒說什麼，轉身走出病房，向陳言舟的病房走去。

  「他一直都這樣嗎？」

  「剛醒來的時候，情緒很激動，一直說自己的兒子怎麼怎麼樣？

  說陳菲現在的樣子就是報應。

  還說誤會了你，一直吵著要來見你。

  後來陳夫人讓人給他打了鎮定劑才安靜下來。

  之後醒來，就這樣發呆。」

  「小姐，這是他的病歷，是臆症。」

  楚皎月瞟了一眼左柚遞到她眼前的病歷。

  哪是什麼臆症，應該是早上受刺激昏迷後，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他的兒子？！

  他怎麼配有兒子！

  楚皎月隔著門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門裡，陳言舟似有感覺般，突然蹦下床，衝到門口。

  正要開門時，手愣住了。

  見了又能怎樣呢？

  她說得對，他們之間隔著三條人命：楚銘、她，還有他們的兒子。

  …………

  楚皎月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醫院，剛走到門口，便看見穿著淺藍色襯衣，米白色休閒褲，白色運動鞋的溫潤少年，靠著鋥亮的黑色大奔，低頭想著什麼。

  他就那樣站在那裡，路燈照在他身上，莫名的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謝和光的存在，溫柔了歲月。

  似有所感覺般，楚皎月剛走到門口，他便抬頭看了過來，嘴角微揚，看著她淺淺的笑了。

  楚皎月心裡的失落感，在見到他時一下子就填滿了。

  「謝和光~」

  楚皎月張開雙臂，像小蝴蝶一般向他撲了過去。

  謝和光站起身，上前幾步，趕緊接過她摟在懷裡。

  「謝和光~」

  「嗯，我在~」大掌順著她的頭髮，溫潤的聲音里含著幾分寵溺。

  楚皎月在他懷裡深深的吸了兩口他身上的氣息。

  「謝和光，見到你真好。」

  謝和光低頭在她發間吻了吻，「累了嗎？我帶你回家。」

  「嗯，我走不動了。」

  「那我抱你？」

  「謝和光，我想散散步，吹吹夜風，但是又不想走。」

  謝和光轉過身，半蹲在她身前，「上來，我背你。」

  楚皎月趴在他背上，謝和光伸手一托，便將她背在背上了。

  司機則開著車，緩緩的在不遠處跟著。

  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鼻尖是她熟悉的讓她心安的梔子花香。

  「謝和光，我怎麼每次聞到你身上的香味就會安定下來，覺得很心安，還真神奇。」

  「很榮幸，我能有這樣的效果。」

  「你這香味是不是有毒呀？」

  「怎麼說？」

  「有時候聞著覺得很心安，哪怕前一秒很焦慮，在聞到的一瞬間，也會平靜下來，腦子也便清醒了。

  但有時候吧，腦子會糊成一坨。

  你說你是不是有毒？」

  「嗯，是藥三分毒。」

  「謝和光~」楚皎月摟緊他，窩進他頸窩，「如果上輩子你在就好了。」

  前世，她抑鬱症熬不住的時候，心理醫生就會建議催眠她。

  但是她不願意被催眠，她要努力保持清醒，不然她兒子誰管？所以催眠對她無效。

  後來她提到，她聞到梔子花的香味，會很平靜。

  於是每次去看心理醫生時，心理醫生都會提前準備一束梔子花，不是梔子花開的季節，便會噴一點梔子花香的空氣清新劑。

  她就是這樣把最重要的把柄交到她信任的心理醫生手上，被她一步步帶向更深的深淵。

  「也許上輩子我一直都在，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對了，秦家那邊已經辦妥了。」謝和光適時的轉移了話題。

  「是蔓蔓幫的忙？」

  「聰明的丫頭！

  陳夫人果然去查了陳二夫人與秦家的關係，蔓蔓便跟秦老爺子講了這事。

  秦老爺子對這個孫女的話，一向是言聽計從。

  於是馬上派人查了虛實，接著就私下裡請了陳二夫人喝茶。」

  「秦家做事，效率還真高！」

  「這種事，是秦老爺子的污點，肯定要儘快處理的。」

  「謝和光，肖醫生那裡有沒有什麼可以擾亂神經的藥？」

  「你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

  「對呀，你也是醫生。

  你太全能了，我都忘了你最不起眼的能力了。

  那你有嗎？」

  「你想對付陳二夫人？」

  「嗯，我想在陳家破產後，瘋幾個人應該很正常吧。」

  「好，這事交給我。」

  「謝和光，你都不問問原因嗎？我為什麼會對付陳二夫人？」

  「月亮，你想做什麼就做，不需要解釋。

  原因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我也不會問。

  我只要知道你要做什麼，我可以幫到你什麼或者替你做什麼萬全的準備就好。

  剛剛這樣就很好。」

  楚皎月心裡暖得不像話，臉貼到他的側臉，輕輕一吻落在他臉頰上，隨後靜靜的趴在他背上。

  謝和光腳步微頓，桃花眼裡星光點點，嘴角再沒壓下來。

  走著走著，感覺脖頸一松，背上的人兒慢慢往下滑。

  趕緊伸手將人從背後撈上前，抱在懷裡，憐愛的看著懷裡的人兒，低頭在她額間印上一吻：「這一段該放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