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恍惚之間
米福根聽著米玉顏幾句話,便條理分明地把族裡往後的事情給定了下來,只覺心口突突地挑,這丫頭如今的做派,和她祖母竟是有得一比,不對,簡直是比那聶氏強硬多了。
恍惚間,米福根竟像感覺,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時候族裡倒沒遭什麼難,只是一貫的艱難,艱難得大家都覺著,似乎日子從來就是這樣,過年能吃上頓飽飯,便是極好的了。
後來聶氏嫁了進來,沒人知道當時的族長,也就是米福根的祖父,為何會給米福平迎了這樣一門親。
聶氏是一頂小轎靜悄悄抬進米氏族裡的,便是婚禮,祖父也以年成不好為由,沒有大肆操辦,就是給米福平那個小院兒,蒙了幾塊紅布,點了對蠟燭,拜了祠堂和高堂,族裡連酒席都沒有辦。
待得新娘子出現在人前,族人才知道,這女子比米福平,可是明顯要大上幾歲,還沒有親族,族人開始議論紛紛,族長又嚴令誰再背後嚼舌根,就去跪祠堂。
這聶氏倒似沒事人一般,只管操持和米福平的小日子,大約過了一兩年之後,米福平不僅明顯像是長大了不少,還逐漸成了器,陸續制出了一些香品,在外頭賣得挺好。
再後來,由於米福平源源不斷制出新品,米氏一族又有了香根的傳言,便在外頭流傳開來,米家的制香也被大家紛紛效仿。
那個時候,米氏一族還是真正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香農,族長雖然換成了米福根的阿爹,卻依舊沒有什麼起色,便是在藺南城裡開了個鋪子,也只是租了個角落裡的門臉,連貨品都擺不全。
真正強盛起來,應該就是那一年,藺南連著三年天災,城裡許多香行都開不下去了,一向寡言少語的聶氏在一眾族老面前,也是這般,一二三四說了幾條,才讓族裡決定,拿出為數不多的積蓄,以極低的價錢,頂下了米氏商行這間鋪子。
然後米福平就用山野之間能採到的一些香材,一樣合成了香引,一樣做出了花樣繁多的制香,雖然耗費了許多的人力,但是米氏一族,卻是真正地從藺南一眾香戶中脫穎而出,奠定了行業里的地位。
便也是因為如此,才讓米氏一族在大災之後,沒有餓死一個人,完好無損地過來了。別說米氏族眾,便是旁邊許多從米氏得了好處的家族,都感念米福平的恩情。
當然,這裡面究竟是誰的功勞,大約也只有米氏族老們才知曉。
大約便是在那個時候,因為有源源不斷的新品制香問世,藺南城才真正成了行商之人口中的香都,滿大雲哪個香行要是沒有從藺南進過香品出售,便只能算個不入流。
不過正因為如此,米福平便偏好外出采香材制香,總想將這些不被人注意的香材做出令人誇讚的新品,大約米懷仁十二三歲上頭,米福平便因外出采香,跌落山崖,有去無回。
從那時起,聶氏變得日漸消沉,再過了幾年,又發生了一些事,聶氏乾脆不願待在族裡,便帶著米花娘作伴,一直住在藺南城裡。
米福根看著米玉顏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只覺簡直就跟聶氏生前一模一樣,可她才多大?聶氏一輩子經歷了多少坎坷,才變成那樣的古井無波,而她才這么小,竟然……
米玉顏在說話,米福根在發呆,米懷安夫婦和米全米和兩兄弟,一會兒看看米玉顏,一會兒看看米福根,尤其擔心米福根突然發難,卻沒想到,米玉顏話音落下許久,米福根才輕輕嘆了口氣,只是點了點頭,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就按花娘說的辦吧,阿全阿和,你們該幹嘛幹嘛去,我和花娘說幾句話。」
米全和米和沒有見過這樣的米福根,便是米懷安和孟氏心裡,也只覺得瘮得慌。
除了米玉顏依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米和米全兩兄弟加上米懷安和孟氏,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說點啥又不敢開口,只怕一開口,米福根就要發難。
到最後,還是米和把脖子一梗:「阿爺,您要發脾氣沖我來,便是要打要罵,我都受著,可千萬別……」
「四哥,你們出去吧,伯祖父只是有話對我說,沒事的!」米玉顏沖米和溫和一笑。
米全見狀,拉了拉米和:「走吧,剛那些香該醒了,咱們去接著弄完。」
待得兩兄弟走了出去,孟氏連忙道:「我把這桌子收拾一下,阿爹,你們去小花廳說話吧?」
米福根點了點頭,站起身當先往花廳去了,孟氏見花娘不言不語跟在後面,便對米懷安使了個顏色,見他點了點頭,才開始悶頭收拾桌子去了。
米玉顏見米懷安從爐子上拎了水壺進來,伸手接過,開始燙茶壺茶盞,沏起了茶。
米福根一直看著米玉顏動作而不出聲,待得她把茶奉到自己面前,端起來啜了一口,仿佛那些熱茶終於讓他醒過神來:「花娘,你今日這番安排,是不是不準備在家長待?」
米懷安瞧著自家阿爹開始喝茶,才放下心,也跟著啜了口茶,卻聽見阿爹這話,一口熱水嗆在嗓子眼裡,猛烈地咳嗽起來。
米玉顏很清楚,這便是最合適的攤牌時機,當即很是堅定地點頭:「伯祖父明鑑,花娘阿爹阿娘和弟弟,至今下落不明,花娘如何也無法當作什麼也沒發生。」
「那你說說,你能做些什麼?你又知道些什麼?可知道往哪裡去尋?」米福根此時已經十分冷靜,沒有咄咄逼人,仿佛就是在問今日中午吃什麼一樣稀鬆平常。
米玉顏沉吟片刻才道:「伯祖父,這些對您和族裡來說,其實都是不知道比知道好,伯祖父只需知道一樣,就是花娘不比阿爹阿娘,絕對是有自保之力的,便是真出了什麼事,族裡只當我從來沒有回來過,已然跟著秦醫女去了君仙山便可。」
米懷安終於止住了咳嗽,一聽這話,便不幹了:「花娘,你這是怎麼話兒說的,眼下你也已經及笄了,過得兩年,總是要嫁人的!」
求收藏和票票,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