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雙簧

  得到滿意的答覆,米玉顏也不想再多浪費功夫,直接點頭道:「好,既然如此,接兵入藺南的事情,便由陳大人負責,藺南山藏幾千人,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具體可以和寧德師伯商量。」

  見陳淵渟頷首,便又看向沈向青:「沈將軍,你手下的人,你自己負責,除遙指峰之外的十七處匪寨,按圖索驥,三日內,要打探清楚,不知有沒有問題?」

  沈向青正準備說話,米玉顏又道:「另外,沈將軍不要把自己算進去,走馬寨和遙指峰,還有死士營,需要沈將軍和我同走一趟,不知沈將軍意下如何?」

  沈向青顯然沒有料到,眼前這位玄九,會做出這樣的安排,他略一思忖,便知玄九大約心裡知曉,他對這件事情,內心是存在疑慮的,之所以選擇和他同走這一遭,打探是一方面,打掉自己的疑心,只怕是更重要的事情。

  可陳大人明明已經說了,此戰歸玄九指揮,作為一次作戰的最高決策和指揮者,哪裡需要親身犯險?

  要知道,打探敵情這種事情,從來都是最危險的,尤其是死士營這種地方,一切都是為止的,照那位譚八所描述的情況,他對這地方也不甚清楚,所以,這裡,估計是玄九最不放心的不定因素吧!

  沈向青默然了片刻,才拱手對米玉顏和她身後的譚八及裴介幾人,行了個軍中抱拳禮,然後也不再去看陳淵渟以及他身旁的廣南王,聲音平直:

  「沈某一介武夫,出身軍伍,手底下的兄弟都是出生入死一起走到如今的,多謝玄九及幾位先生,才能有機會一雪前恥,但是有些事情不問明白,總是惴惴不安,還請玄九先生能替在下解惑!」

  米玉顏唇角微勾,看了眼陳淵渟,果然,還不待自己發話,他便開口了:「沈校尉莫不是忘了,你是軍人,服從命令,是你唯一的……」

  「好,沈將軍想問什麼,直管問來就是,當講之處,我定不會叫沈將軍失望!」其實從內心來講,米玉顏是一直在等著沈向青發問的,他如果什麼都不問,她反而要擔心,這是個只會盲目服從命令,不會用心思考的莽夫。

  廣南王敏銳地發現,自家五弟是在自動自覺配合米家九娘子演戲,這就很有些意思了,不單這位米家九娘子有意思,自家五弟的心思,也很有意思!

  沈向青輕吁了口氣,上峰下了命令之後,還敢開口質疑,若是真在龍騎衛,眼前的玄九也是龍騎衛中人,他是絕對不會也不敢僭越的。👮🎈 6➈𝐬𝓗u𝐱.ⒸO𝐦 ♘🐟

  只是眼前這些人,身份不明,動機不明,還有一個不知來路,另外一個則明顯是敵方的叛徒,而這張輿圖,他所有兄弟要探明的敵情,全來自這個叛徒提供的消息,若是萬一有個萬一,他那些兄弟,便是有去無回,甚至是被動地帶回能讓他們進圈套的情報,到那時候,他就是萬死莫辭!

  「想請問玄九先生,這份輿圖,是從何處得來的?」

  米玉顏指了指譚八和裴介,聲音平和:「根據譚八爺指點,我和裴介共同完成。」

  「譚八爺的身份,沈將軍當日便在奐城之外那處現場,想必已經清楚,就無須我再多言,至於這位裴介裴二哥,是兩年多之前,從婆娑暗城逃出來的,此事有山門為證。」

  「另外,裴二哥和婆娑暗城,有滅族之仇。至於我,既喚玄九,自是出自山門,不知這番解答,沈將軍可還滿意?」

  沈向青沒料到玄九會問一答十,他倒是從來沒懷疑過玄九的來歷,畢竟山門這樣的地方,能推出一個人全權負責和龍騎衛合作,自然不是無能或是無名之輩,況且,他剛才的話,大約已經親口表明,他就是奐城截殺婆娑暗城諸人的那個蒙面人。

  儘管如此,沈向青還是再次確認了一遍,因為他們要一路外出探查敵情,只有全然了解合作者的能力,才能更好地合作:「如此說來,先生便是當日奐城外勸走譚八爺的那位蒙面人?」

  米玉顏挑了挑眉:「沈將軍應該心裡有數,有什麼便直管問,無須拐彎抹角。」

  沈向青不提截殺,只說勸走譚八,當然不是無的放矢,只不過行伍之人慕強之心,言語之間已經掩飾不住:「末將是想問,譚八在婆娑暗城,也算是威風八面的人物,為何但憑先生兩句話,便自行歸附?」

  米玉顏看了譚八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她其實也想讓譚八安心,這個機會正好:「我和八爺第一次相見,是他追殺裴二哥兄弟二人到藺南山,雖然不知究竟為何,但是他最終沒有下殺手,留下了裴二哥兄弟二人的性命。」

  米玉顏說到這處,深深看了譚八一眼:「所以,八爺這條命,是他自己留下的!不是我心慈手軟。」

  「至於我那日提到別來無恙,是因為我曾和裴二哥二位兄弟一起,夜探過無赦堂,當日是有些別的疑惑,想要從八爺處求得答案,意外之喜是,八爺給了我正確的指引。🐳♔ 69𝕤Ĥ𝕌x.𝐜𝓞м 👺♬」

  「八爺上了山,曾自請山門賜藥,雖山門不屑與此,但八爺還是坦坦蕩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八爺沒有掣肘在盂南王府和婆娑暗城。」

  「至於八爺說的這些匪寨位置和設計,裴二哥兄弟二人知道的雖不及他詳細,卻也是可以印證的,所以沈將軍無須替兄弟們擔心!」

  「若我所料不差,沈將軍這一隊人馬入西南的一個重要職責,便是打探這些匪寨的位置和布局,卻未曾料到,他們狡詐異常,不僅經常換巢穴,巢穴還很難滲透,甚至連撤離的路線,也是沈將軍始料未及的。」

  「所以,沈將軍這一趟差事,可謂是無功而返,失敗至極。沈將軍應該感謝譚八爺離開奐城時的這個神來之筆,因為婆娑暗城內堂一夜覆滅,外堂被截殺折損,他本意是要生死相搏,求最後一功,卻未曾料想,事情會出現這樣的轉機,倒是成就了最好的戰機。」

  沈向青一時被說得顏面盡失,臉上泛出尷尬的紅色,但他到底是經過千錘百鍊的龍騎衛,若是此時還猜不到玄九的用意,也算是枉費了從小到大的教養和操練了。

  他就是等著自己來問,然後用最真實的答案讓自己心悅誠服,再用這幾年來的挫敗讓自己知道羞恥,關鍵是要知恥而後勇!

  這樣一個人,無論是武功和韜略,即便在龍騎衛,也是不多見的,可他居然只是生活在西南萬壽觀的一個年輕道人,年紀應當比自己還小,這合理嗎?

  到了這時,沈向青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被他的言語帶著偏離了最初的方向,不禁脫口而出:「不知先生是如何學會畫輿圖的?」

  沈向青的目光直直射到玄九臉上,卻見他似乎愣怔了片刻,嘴角便浮現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眼睛裡帶著幾分讚賞:「不錯,沈將軍頭腦清醒,難怪陳大人會把如此重要的差使交到將軍手裡!」

  「雖然說出來將軍可能有些不信,但是我就是在山門藏書閣里學會的,其實也沒多難,裴二哥也很快就學會了的!不過這圖到底有無謬誤,還要請沈將軍及諸位軍爺好生求證一番才是!」

  「好了,今日就這樣吧,明日卯時初,希望沈將軍及諸位軍爺能精神抖擻,整裝待發!」

  玄九給的答案,沈向青雖然充滿了懷疑,卻也不知從何反駁,況且這件事在眼前,確實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今天得到的答案,並非他一人的疑惑,他還要給自己的兄弟有個交待。

  見得沈向青躬身拱手出門,米玉顏才看向陳淵渟:「陳大人,從現在起,譚八爺便跟著你吧!八爺,你覺得如何?」

  譚八知道,這不是在問自己的選擇,而是在保護自己,證明自己的清白,此戰無論勝負,只有把自己送到這位陳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才能確保自己安然無恙。只是他從未想過,姑娘說的這個跟著,並不只是眼前的權宜之計。

  陳淵渟領會到米玉顏的意思,當即便對譚八做出了歡迎的姿態。

  這邊事情暫歇,米玉顏還要掐著點兒去看郁宛臻,後面幾日,她是肯定沒辦法在她面前露面的。

  米玉顏正欲轉身出門,陳淵渟卻叫住了她:「玄九慢走!」

  「還有何事?若是不著急,可以緩緩再說,這會子我有點急事!」

  陳淵渟忽然想起,她大約是著急去見郁家那位姐兒,當即也不再拖住她,只問了句:「這場仗,戰策上,不知玄九心中是否已經有數了?」

  「有個初步構想,具體還要探一探死士營才能最終成形,屆時會一併報與大人研討參詳,請恕玄九無狀,先走一步!」

  待得只剩廣南王和陳淵渟,身後跟著陳海回客院,廣南王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道:「沒想到,三年不見,五弟這性子竟有如此變化,如今竟能和認識不過幾日之人,唱起雙了簧……」

  陳淵渟絲毫沒有準備藏著掖著的意思,反正這個人已經在廣南王面前展示出了非凡的本事,他也不怕他大哥多想了,當即便點頭:「大哥,以前不理解一見如故是何意,見得玄九,總算明白,這四字並非虛言。」

  廣南王挑起濃黑的眉毛,轉頭看向陳淵渟,見他竟無一絲窘意,任自己如何打量都只堅定而誠懇地看向自己,不由失笑:「也是,翻過年,五弟也該二十有三了,等此間事了,總該奏請天家,替五弟賜一門合適的親事,就是不知道,哪家姑娘有這樣的福分。」

  說著也不再理睬陳淵渟,只轉頭看向呆若木雞的陳海:「阿海啊,你來說說,今日晨間,你家主子是不是被那玄九揍了?」

  陳海:「……」他全聽懂了,又好似一點都沒懂,他不明白,他日日跟在他家爺身邊,竟然不知,他家爺,是何時對那米家九娘子動的心思,更不明白,這樣大戰在即的緊張時刻,他家爺竟然還會有這樣的心思。

  一見如故是什麼?要說他家爺第一次和米家九娘子見面,不應該是他差點被她用樹葉子割斷脖子的時候嗎?命都差點沒了,還一見如故?他們家爺,什麼時候也這麼不靠譜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早晨,他們家爺,是主動找揍的吧,畢竟那一日他就這麼想過。

  他家爺好像真的打不過米家九娘子,要是他家爺日後真的美夢成真,把單方面的一見如故,變成雙向奔赴,那他家爺以後在家裡,還有什麼地位可言?

  但是米家九娘子好像也不是那不講道理的小娘子,管他怎麼說,今日不還惦念著他家爺受了傷,給送了那麼多冷水棍子魚來嗎?話說那魚還是真好吃哈,不管對養傷有沒有什麼好處……

  「陳海,問你話呢!」

  「啊,回爺的話,那魚挺好吃!」

  ……

  陳淵渟直接忽略了陳海犯的二,轉換話題道:「大哥只怕要派人去請一遍鄔將軍過來,有些事,傳信傳話都不好說清楚。」

  說到正事,廣南王倒是不含糊:「等會兒我讓吳川走一趟,此次若是能拿到盂南王府豢養死士的證據,倒是可以讓藺南關大營做做文章了。」

  陳淵渟眉頭微皺:「只怕大哥要失望,盂南王府既然敢把死士營放在這裡,自然不會留下什麼首尾。再者,誅殺容易,搜證極難,無論如何,不能戰損過大,不過按照我對玄九的了解,她只怕會另闢蹊徑。」

  「如今東西糧道都被五弟切斷了,婆娑暗城被毀,若是能再搗掉這些匪寨,相當於剪斷了盂南王的手腳,若是此時我們弄些誘餌,比如把糧道依舊開放,再使些別的法子,若是能引蛇出洞,倒是能儘早了結此間事情。」廣南王眼睛微眯,似乎有些期待。

  陳淵渟卻搖頭道:「希望不大,盂南王這隻老狐狸疑心極重,若是沒有完全的把握,他一定會龜縮在盂南不敢出手,我們若貿然進攻,就與當初的設想背道而馳了,盂南的百姓也是大雲的子民。」

  廣南王微微嘆了口氣:「誰能料到,在西南這地方,投鼠忌器的,竟然還變成了我們!」

  忽然變天了,好冷,手都凍僵了。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