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交待

  藺南山萬壽觀東路的客院裡,錢師爺憂心忡忡等了大半日,總算是等到了寧覺,只不過,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個他意想不到的人物。

  「勁松小子,這位,龍騎衛副使陳淵渟。」

  寧覺對他的稱呼依舊親近,只不過沒了素日裡那份戲謔,錢師爺本來被他的稱呼慣常湧出的不滿,立即端肅了幾分,沖陳淵渟行了禮。

  陳淵渟回了禮又道:「先生不必客氣,先生是康帝師高足,願來西南這樣的地方替天子分憂,陳某十分欽佩。」

  錢師爺看見這位突然出現在西南萬壽觀的龍騎衛副使,心裡又怎會不明白,大約這位就是今上派來西南,主持大事的人,今上對他的信任,不比對廣南王府那位世子差,他們從前,那是過命的交情。

  而自己和郁縣尊在西南這幾年,能平安無事,不可能沒有這位陳大人的照顧,比如沈向青這樣的龍騎衛內職級不低的小將,說是居中聯絡,實際上又何嘗不是龍騎衛特意給他們的底氣?

  「不敢當,錢某愚笨,我家東翁在西南,也不太好施展,這幾年多得陳大人照拂,錢某在此謝過了!」

  陳淵渟拱了拱手:「先生客氣了,原本就是應當的,郁大人和先生這樣一往無前的勇氣,令今上十分讚賞,只可惜,陳某不才,依舊是讓郁大人家眷受了牽累。本來此時還不是相見的好時機,但郁家的事,陳某覺得,還是得給郁縣尊一個正面的交代才是!」

  錢師爺愣了愣,他有些訝然道:「難怪,我說這樣的事情,怎能如此順利就救了出來,原來是大人出了手。」

  陳淵渟搖頭道:「先生別誤會,相救這件事上,陳某真沒做什麼,雖然胡大那日外出是我們做的局,但這是早就計劃好的,至於救人的事,正如郁家公子所知一般,是米家九娘子的手筆。」

  寧覺也補充道:「千真萬確,她早與我說過懷疑這件事乃胡家所為,但一直沒找到證據,更找不到人關在哪裡,為了這件事,她不但想辦法往胡家內宅放了個人,還冒險跑了一趟婆娑暗城的無赦堂。」

  錢師爺一下就覺得面紅耳赤,更是有些羞愧,米家九娘子懷疑胡家的事,是早就提醒過他的,但種種原因導致,他們的手伸不進胡家,更沒有別的好法子。而她一個小姑娘,不僅為了這件事如此綢繆,甚至不惜冒險去了婆娑暗城的無赦堂,無赦堂是什麼樣的地方,錢師爺心裡可是有數得很!

  「為什麼?」錢師爺脫口而出,為了一個本不相干的人,如此冒險,這究竟是為什麼?

  寧覺抿了抿唇,他也說不出為什麼,花娘做了那麼多事,看上去好像就是為了被擄的親人,又或是米氏族人,但他總覺得,他在她的目光中,偶爾能看到一絲悲憫,那種悲憫,說不清道不明,好像極其幽遠,卻就明晃晃擺在眼前。

  陳淵渟想起先前那個絕塵而去的背影,不由心裡想到,這樣的事,對她那樣的人來說,哪有什麼為什麼,不過就是習慣使然,她的眼裡,容不下這樣的罪孽。但是大約在現在,她是不願意讓人知曉這些的吧!

  陳淵渟清了清嗓子:「她覺著她家的事,和胡大也脫不開干係,所以就認真查了查,找到人,是順便也是運氣。胡家那位陳太太,讓她插進去的那個人給她報了信,又幫著她,給胡大那院兒里的人和狗下了藥,才能悄無聲息把人給救了出來。」

  錢師爺一聽這事兒裡頭有陳太太的手筆,頓時就有些坐不住了,她雖然伸了手相助,可說到底,作惡的是她家男人,胡大的罪孽,不可能就這麼不了了之,更何況,這些日子,他們也不是全然不作為,胡大做下的那些勾當,總還是查到了一些的,說抄家滅族都不為過。

  錢師爺憤怒地擺手:「她這是想將功贖罪?不可能,那胡大……」

  陳淵渟十分乾脆地打斷了錢師爺:「胡大已經死了,凌遲處死,粉身碎骨,我今日就是來給郁縣尊一個交代。」

  「為什麼?胡大罪孽深重,他秘密給盂南王府提供糧草支援,應當是抄家滅族的重罪!」錢師爺斬釘截鐵道。

  陳淵渟點了點頭:「正因為如此,胡家,是糧道,不能動,馬上會有人來接手!」

  錢師爺瞬間泄了氣,兩邊要開戰,糧草是最大的事,握住了糧道,相當於扼住了盂南王府的咽喉,這大約是龍騎衛早就布好的局,所以胡大要死,胡家要換掌權人,他們有打聽到消息,胡家那位在雋城負責收糧的大郎即將歸家……

  錢師爺愣怔了許久才啞著嗓子問道:「人是怎麼被擄走的?」

  陳淵渟大略講了胡家那個被胡大放到陳太太名下的庶女的事,才又道:「胡大本來的目的,是想把這個女兒塞到郁家大郎身邊,又或是……後來他見過人之後,臨時改變了計劃,人就一直囚在胡家東院的地牢里……」

  陳淵渟說得語焉不詳,饒是如此,錢師爺也聽了個明白,瞬時眼眶鎖緊,也同時明白了為何眼前這位陳大人要此時出面,來跟他說這件事。

  這事無法過到明路上,因為涉及名聲,不僅是姐兒的名聲,還有郁大人家的名聲,甚至是人命,出了這樣的事,鬧大了,姐兒肯定活不下去,她活不下去,她的阿娘又能好到哪裡去?

  半晌無聲,錢師爺想了許多,卻也不得不承認,現下大約才是最好的結局,不管怎麼說,人被擄走的消息,是不能漏出去半分的,但知道此事的人,如今並不在少數,最起碼,那個庶女就是個很大的隱患……

  「關鍵是,這事兒能瞞得住嗎?胡家那位庶女,不是說嫁出去了?」錢師爺嗓音有些暗啞,他不是郁縣尊,可他們坐在同一條船上,這幾年在西南這樣的險境中相處,兩個人也處出了深厚的情誼。

  陳淵渟搖了搖頭:「沒有,那個庶女早就被胡大弄沒了,他不想把人交出去,只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