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聶家,就是一個極為敏感的話題,畢竟到現在,聶家依舊背負著欺君之罪,並未被昭雪,寧覺便開始緘口不言。
陳淵渟見寧覺如此,便知他是為米玉顏著想,當即便解釋道:「仙長不必多心,三郎並無惡意。聶家因何被滅門,仙長想必很清楚,不說今上,便是先皇在世時,就曾一直想為聶家平反昭雪,奈何時機都不成熟。」
「如今今上對西南平亂勢在必得,待得這場大事一了,聶家平凡是必然的,若玄九真是聶家之後,此事對她百利而無一害。」
聶家滿門四十七口被刺死,京城血流成河,當時情景歷歷在目,寧覺和聶家三子素有往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送上斷頭台……
聶家君子之風,乃官場清流,族中子弟在言官和三司中頗有威嚴。昭寧帝君分封盂南王時,聶家就曾複議當時的言官之首,請求撤回皇命,奈何昭寧帝心意已決,罷免了當時的御史中丞,又在和內閣諸相的博弈中同意示弱,讓聶家家主坐上御史中丞之位。
因仁和帝君早年曾中劇毒,雖得秦醫女救治保住性命,但到底壽數不長,不僅如此,仁和帝君膝下子嗣極其單薄,唯一的皇子昭寧帝君也不是個長命的。
昭寧帝君病入膏肓之時,盂南王之母尚且只有三十多歲,昭寧帝君憐其寡居之艱難,竟將其送回盂南王封地養老,後宮之中從無此先例,且事涉大雲朝統一大局,朝臣反對之聲大作,聶家作為言官之首,再三上摺子駁斥天家昏聵,被昭寧帝君下令誅殺滿門。
這一場血流成河的慘劇震懾了朝廷內外,也為大雲朝埋下了分裂的隱患,到如今,不得不以戰爭的形式來解決爭端。
寧覺知道,待得西南大事得定,朝廷定然是要封賞有功之臣的,所以陳淵渟對左家後人之事,十分上心,同左家一樣,聶家也是這場爭鬥中犧牲慘烈的中直之臣,若真有後人,朝廷定然會有封賞。
畢竟無論如何,有個活人在世,總比死後哀榮來得更加實在,對朝廷來說也更有意義。
米玉顏雖然不一定在意這個,但是此事涉及她最敬重的祖母,她究竟會如何想,誰也說不清楚。
寧覺沉吟許久才問道:「以貧道所知,當年聶家並無活口,三郎為何會覺得那位聶氏祖母是聶家後人?」
涉及身份大事,陳淵渟並不想隱瞞:「因為要入西南經營這一場大事,三郎自然要多加準備,所以自然多做了些深入的探查。龍騎衛秘史有載,聶中丞母家乃藺南州白家嫡女,白家乃當年藺南第一制香大族,族中子弟於香道上出神入化,是真正有香根的家族。」
「聶中丞有一妹妹,自小在白家長大,入京之後曾被仁和帝選為妃,卻在進宮前死遁,龍騎衛查到其最後的蹤跡,是在當時的西南女醫館,彼時秦氏醫女正在西南,仁和帝因此放棄追查。」
仁和帝對秦氏醫女情根深種之事,在山門,尤其是寧覺這樣身份的人頭上,並不是什麼秘密。
寧覺訝然道:「這位聶氏祖母肖似秦家老祖宗?」
陳淵渟頷首不語,仁和帝對秦氏醫女求而不得之事,知道的人並不少,但秦氏醫女乃張家後人,張家之人不入朝之祖訓到現在都沒有破戒,更何況將唯一嫡出外孫女嫁入後宮?
加之當時戰亂初平,國弱民寡,秦氏醫女之才,在民間乃百姓及大雲之福,若禁錮於後宮,實乃不智之舉。
當時的皇帝哲欽帝君看清這一點,親自賜婚與秦氏醫女和王相三子,成就一段夫唱婦隨的佳話,也收穫大雲朝最年輕最驚才絕艷的天家輔佐之才,如今大雲的昌盛,和這一對夫妻有著莫大的關係。
仁和帝君雖難忘舊情,卻從不舍秦氏醫女半分為難,大約聶氏祖母便是知曉這一點,選擇以此避難。
寧覺猛地想起桑晚,心下不由猜測,他終生未娶,甚至不入朝堂,竟是因為聶氏祖母?大約只有他,才能解開這個謎底吧!
「玄九應該對此毫不知情,她入山門,是因其祖母對前任西南女醫館掌教醫女有救命之恩,當時米家出事,大約那位聶氏祖母擔憂自己這個小孫女再出意外,才想要將其託庇與山門,箇中內情,便是秦醫女也不甚清楚。」
寧覺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把桑晚的事情說出來,畢竟無論如何,米玉顏才是那個有決定權的人,封賞這種事,並不如陳淵渟所說那般百利而無一害,她即使真是聶氏後人,卻也只不過一介孤女,米家對她來說,不是後盾,而是負擔。
更何況依照米玉顏的性格,待得此間事了,還不如說服她去君仙山,她如願入山門,乃山門之大幸!
陳淵渟似乎覺察到寧覺有所保留,卻也不敢咄咄逼人,只輕聲道:「仙長須知,以米氏九娘身份上奏,定不如聶氏後人來得更好,三郎也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仙長切莫怪罪。」
寧覺乾脆轉移話題:「不知胡家將要如何處置?今日玄九能不動聲色救出郁家姐兒,胡家主母有相助之功。」
陳淵渟知寧覺不欲多談,倒也從善如流:「仙長放心,胡家不會動,胡家大郎不日即將抵達藺南,屆時胡家家主就此換人,西南糧道,盡歸朝廷。」
酣戰一場,痛快淋漓,回來時,米玉顏心中鬱氣已消,竟有英姿勃發之態。
鄭氏十八針,如臂使指,寧北從旁協助,竟有得窺天機之感。他是內行人,自知玄九在針灸一道上,已經比自己強出不少,他沒見過別人使出鄭氏十八針,但從心裡覺得,玄九就是天生的醫家,這樣的人,怎麼會棄山門而去?
用完針,已經過了子時,米玉顏是真的累了,卻也不敢貿然離去,只自顧自燃了根紫櫻清風,又用了兩顆瑤蕊丸,準備入定調息,見得陳淵渟這個傷患還在一旁守著,想起自己今日衝動之下出言不遜,決定賣他個好。
「陳大人,不妨藉此香調息一二,你這傷,應當能好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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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