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他是她
下弦月掛在並不遙遠的天邊，漫天星子閃爍，站在高山之巔的竹林頂端，仿佛伸手便可觸碰到天邊的星辰，只可惜，一陣涼風吹過，送來散落的雲霧，消散了星月的光輝，也朦朧了山川大地。
半身雲霧籠罩在那二人身上，沒有兵刃，卻是各自手持一截三尺有餘的竹枝，若是尋常人，用還帶著竹葉的竹枝打鬥，便仿若孩童間的玩笑，可對於米玉顏和玄音二人來說，一片樹葉都能要人性命，這截竹枝更是堅不可摧的利刃。
竹尖在簌簌作響，卻也僅只如此，二人過招極快，若不是這立於竹林頂端的寥寥幾人，都是眼明心亮的高手，只怕誰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玄音一直都是先發制人那一個，可他的每個招式眼看就要得手，卻都能被米玉顏堪堪避過，然後用同樣的招式回敬與他，只不過這些招式在米玉顏手中使出來，多少都有些變化，那些變化，才是真正的鋒利如刀。
看上去，她的竹枝從未接觸到玄音，可只有玄音自己知道，他的道袍上，早已經有了無數裂痕和洞眼，但凡她用上五分力，他便早就做了她竹枝下的亡魂。
她氣定神閒地掌控著節奏，任憑他用盡渾身解數，都仿佛掙脫不開她鋪下的這張網，他會的招式她都學過，可她變化的尾招他卻無從破解，斗得越久，無力感就越重……
圍觀諸人除了替玄音憋屈，卻也見識了別開生面的一場切磋，不對，應該說是米玉顏在單方面調教玄音，作為山門長輩，他們是未曾料想到，這個小姑娘已經到了能隨意變幻山門招式的境界，不過這些變幻過的招式，確實在對敵時更加實用，甚至都成了一擊斃命的殺招。
從前這小姑娘追著玄音練功的時候，他們都只道她很有幾分天賦，經過昨日夜裡飛花逐葉之間能要人性命的消息傳回來，加上今日她雖未顯露全貌，卻也並沒有藏私的出手調教玄音，只叫這圍觀數人都忍不住心癢，想下場看看，這小姑娘到底已經到了何種境界……
只有陳淵渟越看眸色越深，他對山門這些招數也極為熟悉，但是他更熟悉的是被她變幻過的那些殺招，雖說山門武學高深，本質卻還是以強身健體為主，可眼前這人，招招若陣前殺敵，只追求短平快，一擊斃命！
白日裡親眼見她氣定神閒地用樹葉殺人，此刻在這高山之巔，竹海之上，她依舊那副安之若素的模樣，卻收起了戾氣，這般溫和地在調教山門弟子。
陳淵渟抿了抿唇角，眼前不由浮現出別樣的畫面，若給他一匹馬，再給他一柄利劍或長刀，只怕無論在怎樣的千軍萬馬中，他都是當之無愧的殺神，加之這一日一夜間，見識過他靈活的機變，看年紀，卻不過十六七而已，這樣的人，怎會在這山門之中？
還有那夜那個熟悉的迷香尾調，心間緊縮，瞬間失神，陳淵渟思緒翻湧不停……
寧德實在看不過眼，到底是他親傳弟子，忍不住高聲點了一句：「玄音，不要總記得你那些招數！」
玄音仿佛聽見了這話，守緊的心神受了些影響，一個失足，人往竹海中掉落下去，米玉顏迅速祭出手中竹枝給他借力，卻只聽「啊」地一聲大叫，玄音從竹海中騰空而出，以竹枝做刀，直直向米玉顏劈砍而下。
米玉顏手中的竹枝已經拋出，沒有任何可以抵擋的兵刃，圍觀諸人都只心下一驚，以為她必定躲不過玄音這突如其來的奮力一擊，哪知她卻突然矮了身形從珠海頂端翻滾而過，然後迅速在玄音身後，以掌為刃，拍在他的脖子上，卻又堪堪停住。
「不錯，終於知道無招勝有招的道理，到此為止吧，今日夜裡這些招數的變化，夠你揣摩一陣子了，我乏了，記得明日早點起來幫我磨墨！」
米玉顏的聲音低沉溫和，還帶著笑意，在自己背後久久縈繞，玄音終於有所明悟，從前到現在，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她，從昨日夜裡到今日夜裡，是她在調教自己，而他們之間的差距，就如同這天際蒼穹一般，看上去很近，實際上遙遠得根本弄不懂有多遠……
「這就完事了？小九兒，機會難得，你再和玄音比劃兩招，我們還沒看過癮呢！」寧似這個武痴一般的人明顯沒看過癮，見兩人已經偃旗息鼓，連忙揚聲喊道。
米玉顏轉過身，一抹淺笑掛在臉上：「寧似師叔，您可別拿小九兒打趣了，我好累，昨兒夜裡就沒睡，要回去睡了。」
「累什麼累，是玄音這小子不開竅，你教得累吧，要不你和師叔比劃兩招，一元展天那一招，你為何把最後一式硬把落式變成起勢，玄音沒看出來，但是那就是個破綻啊！你不信你跟師叔使一下，師叔保管能在那一招贏下你！」
米玉顏看著越走越近的寧似等幾位師叔，眼尾瞟了瞟玄音，才笑道：「可惜就有人沒看出來啊！」
玄音被說得臉紅了紅，也不吭聲，反而去回想那一招，旁邊的寧轍卻搖頭道：「小九兒肯定有後招，不然那麼簡單的錯誤，小九兒怎麼可能會犯？」
又有一位寧字輩小師叔插話道：「這些招式咱們都記下了，回頭保證幫著小九兒給玄音教會，聽說你昨兒夜裡教會了玄音用樹葉子殺人，是不是從山門的針法里變出來的，可能給我們再使兩下看看……」
「就是就是，早知道我昨兒夜裡，就不在山上跟那些不中用的小子們費勁了，跟著小九兒去瞧熱鬧多好……」
他說話了，不是粗糲沙啞的男聲，不對，應該是她，她竟是個女兒家，她真是個女兒家！
陳淵渟一雙長眸直直看向不遠處聚在一起言笑的幾人，薄霧散去，萬千星輝落於竹海之上，少女淺淡隨性的笑容蕩漾在星輝之下，他已經看不太清她的臉，只覺血不歸心，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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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