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兄弟

  第53章 兄弟

  看著小男孩,厲皇突然俯身,衝著他嫩嫩的臉蛋扯了兩下。

  嗯,手感不錯。

  「你小子長得挺像你祖宗的。」

  「哪位,靈皇?」

  厲皇沒說話,陷入沉思。

  彭禹長得像靈皇,但不是臉型或者眼眉口鼻,而是氣質。

  在天真無邪的外表下,有著早慧與老成。

  「你祖宗小時候,一個人睡不著覺,經常跑到朕的寢殿。」

  厲皇看向龍床邊上的布娃娃,一個用五彩碎布縫製的娃娃。

  ……

  「哥哥,你在看書?我一個人睡不著。」

  「皇兄,打雷了,我可以來找你嗎?」

  「兄長,讓我蹭一晚唄。」

  靈皇小時候喜歡玩布偶,經常光著腳丫偷偷爬到自己床上,將他的布娃娃放到自己的帷帳里。

  當自己放下書,問他在幹什麼時,小男孩用十分正經的口吻說:「我在訓練軍隊。」

  「等我長大,要做大將軍,用這些布娃娃組成軍隊,跟哥哥一起打敗女帝!」

  天真無邪的孩子。每當他一本正經說完,厲皇都會摸摸他的頭,順著他的話安慰幾句。

  他知道男孩為什麼喜歡布娃娃,也知道他為什麼對布娃娃有著執念。

  男孩是仁皇的遺腹子,出生不久母妃也死了。在女帝時代,一個不受重視的小男孩,整日陪伴他的,只有母妃親手給他做的布娃娃。

  在男孩十歲那年,他不小心在花園碰到女帝的輦駕。

  女帝蔑稱「小野種」,對這失去父母的小孩沒有半點憐憫。隨意將他的布娃娃拆了,扔到水裡。然後把小男孩扔在花園,不再理會。

  那是厲皇第一次見到男孩。

  他看到男孩下水,默默把布娃娃撿回來。

  對男孩而言,那個布娃娃就是他最初的朋友,也是母親遺留的痕跡。

  看著渾身濕透的男孩,厲皇突然想到大雨中無家可歸的小奶狗。想到自己小時候養的寵物狗被女帝一腳踹死。

  縱然久經宮廷爭鬥,內心早已堅如磐石,但年少時的厲皇還是不免動了憐憫之心。

  他把男孩帶到自己寢殿照顧。從那天開始,男孩經常偷偷跑到他的寢宮,還會把自己的布娃娃朋友擺在床上。

  那時候的厲皇從來沒有想過讓這個弟弟去對付女帝。

  他只是一個在女帝陰影下生活的可憐孩子,是仁皇的遺腹子,甚至出生後都沒有見到過父親。

  厲皇是把這個弟弟當兒子來養的。

  ……

  抓起邊上的布娃娃,厲皇隨手塞給彭禹。

  彭禹迷惑看著厲皇。

  您老還有這癖好?在床上擺布娃娃?

  見彭禹不接,厲皇抓起他的手,硬生生塞入懷裡。

  然後,盯著彭禹沉思,仿佛要從他身上找回那個單純天真的小弟弟。

  但看了一會兒,厲皇自己反而嘆氣。再怎麼像,也不可能是當年那個孩子。

  那個天真的孩子到底存在了多久,別說自己,甚至他本人恐怕都不清楚吧?

  女帝冷酷無情,對他們這些妃嬪之子更沒好感。哪怕自己極力保護他,他仍以極快速度成長起來,甚至到了讓自己恐懼的地步。

  「知道嗎?你高祖最喜歡玩布娃娃。曾經他在朕的帷帳里,塞了幾百個布娃娃,美其名曰『秘密基地』。」

  「那時候,朕跟姬妾睡覺,都要避諱著他。」

  「他自詡大將軍,要用布娃娃訓練軍隊,擊敗女帝。」

  「包括朕在內,沒人相信一個孩子的話。」

  「但沒有人想到,女帝最後一敗,就是敗在這群可笑滑稽的布娃娃手中。」

  「一個縱橫幾百年的狠毒女人,殺掉丈夫幾十個兒女,甚至連親生兒女和自己母族都敢下手。到頭來,竟然慘敗在一個百歲少年和布娃娃手下。」

  報復,那是靈皇對女帝撕碎自己第一個布娃娃的報仇。

  讓她用一種恥辱的方式死掉。

  看到彭禹瞪大眼睛,厲皇悠悠講述當年那一場宮廷政變。

  「朕三百歲時,終於找到機會剝奪女帝的神皇權柄,將其擊敗。」

  「但那時候的朕遠不如她老辣。她執掌天宮數百年,趁機逃入內宮密道。朕花了三天三夜都沒找到她。你猜猜,她躲在哪裡?」

  彭禹看著懷中布娃娃,捏起娃娃的左臂上下搖擺。

  他努力讓自己按照那位女帝的思考模式。

  如果是我,在逃不出去的情況下,會選擇躲在哪裡?利用敵人的慣性思維……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會躲在您的寢殿。」

  厲皇笑了:「是啊。那段時間朕在大殿折騰,根本沒時間回宮。朕的親兵也不敢跑寢殿鬧事。」

  「她就躲在朕的內室。」

  「沒有人搜查,她甚至以為自己可以養傷完畢,逃出天宮,再度帶人殺回來。」

  「然後,你高祖去了寢殿。」

  「不,應該說他一直都在。他觀察了三天,在女帝沒有進來之前,他就一直趴在床上玩布偶。仿佛早就知道,女帝一定會來。」

  「直到女帝進來,他悄然隱去,靜靜在一旁觀察。」

  「按照他事後的說法。他期間天天去膳房拿食物,然後時不時洗個澡,喝杯茶……但大多數時間都在盯著女帝。」

  「直到三天後,他自己累了,選擇出手拿下女帝。」

  厲皇永遠忘不了自己那天見到的一幕。

  當他給自己報信,自己擔心弟弟安危,慌慌張張趕去寢殿時——

  一群詭異的布娃娃飄在空中。它們笑嘻嘻,手拉著手,吟唱著歌謠,結成乾坤仙陣囚禁女帝。

  又有好幾個布娃娃趴在女帝身上,牢牢鎖住女帝四肢。

  而最後一個高大的布娃娃飄在女帝面前,不斷揮動手臂扇她的臉。

  啪——啪——

  空蕩冷清的宮殿,清脆的巴掌聲一下接著一下……

  布娃娃將女帝一顆顆牙齒打碎。將她的臉打得血肉模糊,最後將腦漿打出,腦袋徹底拍碎……

  而那個五彩布娃娃……

  厲皇看向彭禹懷中的玩偶。

  「知道嗎,你懷中這個布娃娃,就是女帝當年撕碎的娃娃。她還嘲笑你高祖『小小野狗只配與這些布偶常伴』。」

  「你高祖也是用這個布娃娃將她拍死,對她回了一句『老嫗無德,死在布偶之下,有何顏面再見先人』。」

  彭禹聽得毛骨悚然,再看懷中布偶。那布偶的玻璃眼閃閃發光,似乎在盯著自己。

  「對,朕當初也是這個表情。」

  女帝被布娃娃捉住。

  那一刻,厲皇受到的衝擊絕對不遜女帝。甚至在場其他人,都被布娃娃軍隊驚呆。

  那時候的靈皇只有一百歲,剛剛成年的男孩,甚至臉上還帶著幾分稚嫩。誰也想不到,他竟然可以利用一群布娃娃擊敗女帝。

  那一刻,厲皇深切認識到。自己的弟弟根本不需要自己保護。他已經是成年人,是一尊可以外出開府的神王。

  甚至看到床上的布娃娃,厲皇自己都有點恐慌。

  想想看,從自己二百歲開始,任由弟弟把玩偶扔到床上。不論自己做什麼,那些玩偶都在盯著自己。

  甚至如果弟弟偷偷下手,是不是自己早就死了?

  彭禹看著布娃娃,覺得有點燙手,打算放回去。

  突然,他似乎察覺到什麼,動用左手的乾三戒從布娃娃體內掏出一塊玉牌。

  玉牌晶瑩剔透,附著一股玄妙法力。

  「這是……」

  「他母妃留給他的長生玉牌。據說是父皇寵幸他母妃時,賞給她的御賜之物。能激發一道長生仙氣保護佩戴者,進行一次替死。」

  「他母妃藏在布娃娃里,囑咐他不要讓布娃娃離開身邊。應該是希望這塊玉牌可以保護他。」

  「但是……他在朕一次中毒後,把這個布娃娃放在朕的床上。」

  「朕對他的布娃娃不屑一顧,從來只當做弟弟的小樂趣。直到女帝死在這隻布娃娃手下後,更對這些東西敬而言之。」

  厲皇將布娃娃拿在手中,端詳這個幾次進行縫補的布偶。

  「你還記得,天宮有禁止巫蠱之術的規矩。尤其是布偶一類的東西。」

  「嗯。」彭禹含糊應了一聲。他哪知道那些規矩?他在天宮總共待了三天。

  「這是朕留下的,就是為針對他,禁止他使用這些布偶。」

  那是女帝死後,兄弟二人的第一次衝突。

  面對那些在自己床上的布娃娃,厲皇哪敢繼續住在寢殿?

  他趁登基挪宮的藉口,狼狽逃出寢宮,搬到天元宮。

  仿佛在那神皇帝宮中,他才能再度充滿自信。

  少年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主動收回自己的布娃娃。但卻把這隻殺死女帝的五彩布偶留給厲皇。

  「當初朕不明白,他為什麼執意將這隻布偶給朕。」

  「朕甚至想過,他是不是在暗示朕。他能殺掉一個神皇,就能再殺掉一個?」

  「很快,朕把這隻布偶退回去。並訓斥他『玩物喪志,不思進取』。然後禁止天宮對布偶泥俑一類事物施加咒術。」

  厲皇自嘲道:「其實朕應該讓他繼續不思進取。一位神王再進取,還能怎麼進?那不是只有登基神皇嗎?」

  事實上,靈皇也做到了。

  僅僅一百五十年,靈皇就推翻了厲皇的統治。甚至堂堂正正擊敗厲皇本尊。

  何其悲哀,看著自己養大的弟弟最終推翻自己。而自己在他的萬丈榮光下,卻只能龜縮到陰影之中。

  「朕死後,他獨自來到帝陵,將這個布娃娃留下。」

  「他告訴我,他從小就沒有親人,也不知道什麼是親人。」

  「但是十歲那天,他本以為自己就要被女帝殺死的那一天。他遇見了自己的第一個親人。」

  「他很珍視這個親人。在知道這個親人差點中毒後,選擇把自己的保命之物留給哥哥。」

  彭禹露出動容之色。

  他好像能想像得到,一對兄弟在宮廷相依為命,最終不得不反目的不得已。

  「陛——」

  沒等彭禹說出什麼,厲皇眼眸閃過紅光,氣勢突然暴亂。他瞬間掐住彭禹脖子,用極為溫柔,卻讓人毛骨悚然的口吻:

  「弟弟,告訴哥哥。你既然認為哥哥是你的親人,最後又為什麼背叛哥哥?」

  他的手十分用力,憋著彭禹喘不過氣,仿佛下一刻就要將他活活掐死。

  稍後還有一更。

  有人問初代、二代和四代。

  四代是三代老婆,二代背景板,沒啥可說的。初代昆吾神皇,真正意義上的牛人。

  至於五代厲皇,記著這是一個瘋子就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