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睦洲的與睢洲的交界處,也就是斷龍河的西側,有一個人的身影慢慢從薄霧之中出現。
是輪椅碾過土地的聲響。
玄微慢慢靠近了斷龍河。
他抬起頭去,白色的髮絲被風吹起了幾絲,飄揚在空中。
昭骨逃離的方向就是這裡。
他一路追蹤著昭骨的蹤跡,好不容易快要追上的時候,就發現蒼白色的光芒在斷龍河之上一閃,直接飛進了睦洲之中。
玄微若是想要渡過斷龍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但是他卻在斷龍河前停了下來。
他沉默地坐在了輪椅上,一言不發。
「玄微真人。」有人的聲音在玄微的身後響起,朦朧且溫柔。
玄微一驚,扭過頭去,去看站在他身後的人。
有一個帶著白色帷帽的女子站在了他身後,也不知是何時出現。
她伸出手,將頭上的白色帷帽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如同冰雪女神一般清冷的面龐。
主管睢洲的玄冥神君,在感應到玄微的氣息之後,便追了過來。
畢竟玄微本人親臨睢洲,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
「盤古骨劍往這個方向逃跑了。」那女子輕聲說道,「玄微真人,為何不追?」
玄微笑了起來,他看著一河之隔的睦洲,緩聲說道:「這斷龍河,我如何能過?」
「以玄微真人的實力,若要渡河,豈不是輕而易舉?」玄冥神君好奇,不知道為什麼玄微追殺了盤古骨劍那麼久,卻在斷龍河之前停了下來。
「我愧對睦洲眾妖。」玄微抬起頭來,朝玄冥神君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於其他洲域而言,伏伽是災厄,但對於睦洲眾妖而言,伏伽是他們唯一的主人。」
「十萬年之前,我將伏伽誅殺,便發誓從此不再踏入睦洲半步。」玄微解釋道,「既然盤古骨劍逃進了睦洲,我也沒有窮追不捨的道理。」
玄冥神君握緊手中的白色帷帽,看著彼岸的睦洲,還是沒有明白玄微的意思:「天樞君不在麼?若是讓他出手……」
「天樞君?」玄微聞言,竟然笑出了聲,「你們這時候倒想起他來了?」
「他怎麼可能會對盤古骨劍出手,自代替伏伽之位之後,他一向從不插手妖族與人類之間的新仇舊怨。」玄微靠在輪椅上,優哉游哉地對玄冥神君說道,「連諸天七皇會晤他都不來,你還指望他出手?」
玄冥神君輕哼了一聲說道:「睦洲與外界隔絕,他這天樞君當得倒是輕鬆,不像我,這睢洲我都要控制不住了。」
「無事。」玄微忍不住出聲安慰她,「厲鴻光現在已經離開了幽冥血池,他手下五位長老只剩下四位,不成氣候。」
玄冥神君挑起秀氣的眉毛,非常驚訝:「厲鴻光?他怎麼就捨得離開我睢洲了?」
「我之前去幽冥血池的時候,他就不在了,據他手下長老說,厲鴻光去了西邊的佛宗,好像說是要皈依了……」玄微點了點頭,對玄冥神君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玄冥神君:「???」我不敢相信!
她皺起眉頭,心想怎麼會有這等好事。
黏在睢洲好幾千年的厲鴻光,居然就自己自動離開了睢洲,這誰出去誰能相信?
「他走了倒是好事。」玄冥神君輕輕哼了一聲。
她站在玄微的身側,忽然低下頭捲起了自己的袖子:「玄微真人,你若不方便親身前往睦洲,我可以替你前往,去誅殺妖劍。」
「罷了……罷了。」玄微朝玄冥神君搖了搖頭,「他既然已經去了睦洲,我也斷然沒有窮追不捨的道理。」
「你一開始就不想殺他。」玄冥神君點出了此事的關鍵之處。
玄微本來也沒有任何想要隱瞞的意思,他朝玄冥神君攤了攤手說道:「妖劍狂傲,不過是為了挫挫他的銳氣。」
他一手撐在輪椅上,手指托腮,看著對岸的睦洲陷入了沉思。
與其說是沉思,倒不如說他已經沉入了夢鄉之中。
玄冥神君站在玄微身邊,看到他又慢慢閉上了雙眼,就連眉間的金光也黯淡了幾分。
無奈,她只能輕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推著玄微的輪椅,帶他離開了斷龍河的河邊。
玄冥神君垂眸,定睛看著靠在輪椅上,似乎已經是沉沉睡去的玄微,目光之中充滿了探究。
此次玄微前來睢洲,他一入睢洲,便感覺到了玄微那一往無前的氣勢。
他來睢洲,是真的要殺人的。
但他只是追著盤古骨劍,追到了斷龍河之畔,便沒有再繼續追下去。
玄冥神君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在盤古骨劍飛入了睦洲的那一瞬間,玄微的殺氣便在一瞬間收斂。
在睦洲究竟發生了什麼,讓玄微沒有選擇繼續追殺盤古骨劍?
他想要誅殺的,真的只是盤古骨劍而已嗎?
玄冥神君回眸,又忘了一眼斷龍河對岸的睦洲,眼神中似有疑惑。
而在斷龍河的另一端,睦洲的中心,無盡海邊,卻有另外一番對話在上演。
「要我與她解契?」昭骨重複了一句寧蘅說的話。
「嗐,就這?」昭骨朝傅綰伸出手去。
他的指尖忽然泛起了蒼白色的光芒。
然後那點光芒忽然之間黯淡了下去。
昭骨白色袖袍上被染紅的古老紋樣變回了白色。
傅綰只感覺到自己與昭骨冥冥之間的那點聯繫忽然斷了。
確實,自己與昭骨所結的契,斷與不斷,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好,斷了。」昭骨甩了甩手說道,「與她結契,本來就是為了逃出小空間的權宜之計。」
傅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瞬間輕鬆了下來。
她自認為沒有能力駕馭盤古骨劍,所以現在將自己與昭骨之間的契約給解了之後也感覺到非常輕鬆。
但是有一點卻令傅綰非常好奇。
為什麼寧蘅非要自己與昭骨解了契約。
傅綰抬起頭來,看向寧蘅問他道:「阿蘅師姐,為何一定要我與昭骨解除契約,畢竟他也曾經是伏伽手上最鋒利的兵器,沒有辦法控制他的話……」
寧蘅沒有看傅綰,只扭過頭看了一眼昭骨說道:「現在你已經沒有束縛了,該回哪回哪去。」
他的言下之意非常清楚,就是讓昭骨從哪來回哪去。
「若想回幽冥血池,便回幽冥血池去。」寧蘅冷聲說道。
昭骨一時沒能聽清楚寧蘅的話,他扭過頭去,盯著寧蘅說道:「那玄微真人恐怕還在幽冥血池等著我。」
寧蘅挑眉,根本沒有在意昭骨語氣里的難以置信:「他不會殺你了。」
「為什麼……」昭骨還想再問,但寧蘅卻背過身去,直接牽著傅綰的手離開了。
傅綰猝不及防,被寧蘅牽起了手,直接離開了這個小院。
她也非常好奇,為什麼寧蘅會說玄微不會再對昭骨出手了。
「為什麼?」傅綰重複了一遍昭骨的話,但想要問的內容卻不一樣,「你怎麼會這麼了解師尊的想法?師尊為什麼不會再殺昭骨了?」
寧蘅沉默了一會兒,竟然沒有正面回答傅綰的問題。
「昭骨以劍成妖,性格狂傲,玄微應當只是想挫挫他的銳氣。」寧蘅說出的話與玄微找的藉口如出一轍。
他的聲音輕緩,似乎在陳述一個不爭的事實。
傅綰雖然疑惑,但卻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因為她發現自己被寧蘅牽著手,已經不在方才的小院之中了。
寧蘅想要帶自己去哪裡?
「阿蘅師姐,要去哪?」傅綰有些疑惑地問道,「要離開這裡嗎,你不療傷了?」
寧蘅徑直帶著傅綰往溫琅的洞府外走去:「正是要去療傷。」
傅綰:「???」不對啊你有問題為什麼你療傷還要把我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