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長老搖著扇子的手停了下來,抬頭驚訝地看了一眼寧蘅,笑著說道:「寧蘅,你怕不是想要在那首席比試中對傅綰放水吧?」
寧蘅修長的指尖撫過賭桌上的五十塊上品靈石,神色如常,沒有回答金長老的問題。
「首席比試本來就無所謂輸贏,無非就是為了在長老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寧蘅說得理直氣壯,「首席弟子不過是個虛名而已,連半塊靈石的獎勵也沒有。」
金長老依舊笑呵呵:「既然你如此說,那這五十塊上品靈石便投注給傅綰。」
兩人隨意閒聊兩句,寧蘅便起身離開,舉步登上天階,往明鏡台而去。
金長老眯縫起眼睛,開始清點桌上的靈石。
這時,有輪子在地上緩緩碾過的聲音。
金長老只覺一道春風拂面,和煦溫暖。
再抬頭時,便看到一位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出現在了他面前。
「師……師祖?」金長老連忙起身,行了個大禮。
來人正是玄微。
他自己搖著輪椅,來到了金長老的賭桌面前。
「師祖今日不在太玄境中,怎又來看首席比試了?」金長老寒暄道。
玄微眉目間金光閃爍,他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湊湊熱鬧。」
他轉頭,看到正在往明鏡台上走著的寧蘅如清蓮般的背影,開口問道:「那位可是咱們爻山有名的天才弟子寧蘅?」
金長老點頭。
玄微旋即低聲問道:「她給誰下了注?」
金長老一愣,抬頭看了一下賭桌上標明的傅綰二點三三的賠率。
「她……呃……花五十塊上品靈石給傅綰投了注。」金長老的聲音有些猶豫,他覺得這事有點蹊蹺。
玄微挑眉一愣,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似乎也有幾千年沒玩過這個了……」玄微自言自語道。
他不知從哪裡拿出了幾枚透露著古意的骨幣,其上紋刻妖文,乃是以上古靈獸的妖骨雕琢,亦蘊含靈氣。
玄微將七枚骨幣放到了賭桌上說道:「這七枚骨幣抵得上當年爻山長老一整年的收入,也都投注給傅綰吧。」
說罷,他便搖著輪椅離開,自顧自地上了明鏡台。
金長老愣在原地,看到賭桌上古意盎然的七枚骨幣……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師……師祖,這骨幣已經是五千年前流通的貨幣了,這根本不能作數啊啊啊!!!」
然而玄微離開得很快,早已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
幸虧這時解圍的人來了。
「師祖,什麼師祖?」白秋燁掌門駕著一道劍光,瀟灑落在金長老的面前,「老金,方才師祖在你這裡投注了?」
「沒關係沒關係,錢不能用也可以,他投了多少,我給他墊上。」掌門搓搓手,笑呵呵地說道。
金長老將面前的七枚骨幣攤開:「年歲太久,妖骨靈氣已失,已不能當做正常貨幣流通。」
白掌門大手筆地拿出五十塊上品靈石替玄微墊付,安慰金長老道:「沒事,這玩意還可以當古董。」
說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師祖他……方才給誰下了注,是寧蘅麼?」
金長老疑惑搖頭,再次抬頭看了一眼傅綰二點三三的賠率:「不是,是給了傅綰下注。」
白秋燁眼珠一轉,又掏出五十塊上品靈石,放到金長老桌子上:「那我也給她下注。」
「什麼!白掌門你給這位弟子投注,一看就是有過人之處,那我也出十塊靈石。」一位跟著白秋燁過來的長老忽然說道。
「我也來我也來,傅綰是麼,賭十五塊靈石,買她是首席第一。」另一位長老也跟著掌門買。
「白掌門的眼光定然不會錯,我賭十塊靈石。」有人開始跟風。
金長老無語地看著面前一堆金光燦燦的靈石,全都是投給了傅綰。
「錢不要可以給我啊……真的是……」金長老嘟嘟囔囔地整理賭桌。
等到將所有靈石整理完畢之後,金長老這才晃晃悠悠地飛上明鏡台,想要去看看傅綰的戰績到底如何。
傅綰覺得她今日的運氣還算挺好的。
在首席比試的第二輪中,她前兩場都沒有遇到很強勁的對手,上去也就是「友好」地切磋一番,然後得勝而歸。
她覺得今日歐氣爆棚,所以忍不住開始在寧蘅面前嘚瑟。
「阿蘅師姐,你看我今日運氣不錯吧,沒準我今天真的還能連勝三場也說不定。」傅綰在寧蘅耳邊說道。
寧蘅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傅綰,輕輕「嗯」了一聲。
傅綰正打算再在寧蘅面前炫耀一番的時候,卻聽見明鏡台上那位工具人師兄朗聲喚道:「築基期首席比試第二輪,天澤仙堂傅綰,對陣雲澤劍堂郁珏。」
傅綰:「……」
寧蘅:「……」
傅綰看著寧蘅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寧蘅注意到了傅綰的表情。
「阿蘅師姐,你還有沒有錦囊?」傅綰試探性問道。
寧蘅扶著傅綰的肩膀,將她的身體扳正,面對著明鏡台的方向。
她在傅綰耳後一字一頓說道:「沒有。」
言下之意就是你別做夢了。
傅綰撇撇嘴,覺得寧蘅很小氣。
她望向提著劍站在明鏡台上的郁珏,終於是鼓起勇氣走上前去。
今日沒有寧蘅「親手繡」的錦囊,她難道還能贏不成?
傅綰走到明鏡台上,正準備靠近郁珏,行一個表示友好的同輩禮之時,卻發現郁珏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注意到郁珏的反應,傅綰覺得他可能是因為昨日的風言風語而嫌棄自己了。
傅綰哭喪著一張臉扭頭看明鏡台上的長老,有些委屈。
白秋燁見明鏡台上因為郁珏主動拉開距離而相隔數十丈的兩人,只能輕咳一聲說道:「開始。」
他的話音剛落,郁珏的身後便出現了數十道劍光,直直朝著傅綰而來。
郁珏想要速戰速決。
傅綰明白了他的意圖。
但劍修大多以近戰為主,若是御劍攻擊,終究是少了幾分凌厲。
郁珏劍術雖強,但若一直以氣御劍,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了她。
傅綰不知道本來劍鋒一往無前,擅長近身作戰的郁珏今日為何這樣,但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揮手放出法術將劍光抵擋下來。
下一刻,又是數百道劍光如虹如龍,排列成行,氣勢果決,出現在了傅綰的視線里。
傅綰往前閃身數米距離,避開劍光的行進路線。
她抬頭,只看到郁珏負手而立,未出鞘的劍掛在腰間,白衣翩躚間,往後退了好幾步。
這個時候,郁珏應當專心操控劍光追逐她,為何還有心情走位?
傅綰狐疑地看了一眼郁珏,揮手放出如白練般的法術作為掩護,朝郁珏閃身襲去。
他有什麼秘密?
傅綰往前閃身而襲,郁珏便負手往後疾退。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正正好保持在了十丈。
寧蘅專注看著明鏡台上的動向。
在郁珏沒有讓傅綰靠近行個同輩禮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郁珏為何如此。
不愧是收了錢就認真辦事的人。
郁珏收了他十塊上品靈石,就當真與傅綰保持了「十丈」距離。
在郁珏眼裡,這距離只能多,不能少。
寧蘅挑眉,看到傅綰朝郁珏閃身沖了過去。
在傅綰的眼裡,郁珏的身影一直在十丈開外,一直在避開她。
明明昨日在明鏡台上,郁珏還能拔劍出鞘,怎麼今日就不拔劍了?
她惡毒女配不配他拔劍對付嗎?
還遠程操縱劍光來打她?
看不起她嗎?
傅綰怒了,覺得郁珏這個人不講義氣,明明昨日還友好握手,今日就這樣。
她深吸一口氣,御風而行,以自己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追著郁珏的身影而去。
不是一直在避開嗎?
我今天就非要追上你,一定要追上你!
傅綰賭著氣,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繼續追逐著郁珏的身影。
郁珏面無表情地負手疾退,身側劍光繚繞,數百上千道鋒銳的劍光朝傅綰而去,阻止著她朝自己靠近。
收錢辦事,這十塊上品靈石,他要定了。
但傅綰卻以極快的反應速度躲開了郁珏的劍光,若郁珏不靠近她出劍,是絕對奈何不了她的。
她為了找回面子,卯足了一口勁兒在追。
郁珏為了十塊上品靈石,卯足了勁在跑。
兩人距離在郁珏的盡力控制下,還是在十丈以上,只多不少,控制得極妙。
終於,傅綰看到了郁珏身後不遠處的明鏡台的邊緣,惡向膽邊生。
她一邊往前飛,一邊拿出惡毒女配的氣勢說道:「郁珏師兄,前方便是明鏡台的邊界了,你還要跑不成——」
「成,您厲害。」傅綰的宛如泄氣的皮球一般,語氣軟了下來。
郁珏沒有注意到身後已是邊界,在與傅綰保持「十丈」距離的過程中,直接飛出了明鏡台。
首席比試的規定一向如此,若離開明鏡台,則直接判負。
郁珏回眸,低頭看了自己身後高約百丈的懸崖,寒風凜冽,空空蕩蕩。
他本無所謂勝負,冷著臉開口道:「技(qian)不如人,甘拜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