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感受著吳庸身上的氣息，楚飛心中忽然蹦出這麼一個字。

  雖然楚飛沒有見到真正的魔，最多也只看到過魔精靈，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現在的吳庸，楚飛心中還是出現這樣一個念頭，極其強烈的念頭。

  此刻，更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勢在吳庸身上升騰而起，周圍空間似乎都在扭曲。

  不，不是空間扭曲，而是感官受到了影響。

  說起來複雜，簡單來說就是吳庸的觀察者效應更強，影響了四周——也許應該稱之為領域。

  總之，吳庸的觀察者效應，干擾了楚飛自身的觀察者效應，導致楚飛對世界的觀察出現波動等。

  這是強者的影響。

  不過想要做到這樣，僅僅只是身體上的強大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得心靈強大。

  因為能影響觀察者效應的力量，主要來自心靈力量，然後才是算力。

  其實嚴格來說，宇宙腦這東西，也和心靈力量沾邊，算是一種固化後的心靈力量。

  所以，為什麼10.0以後要重點研究心靈力量呢，有相當一部分就是因為這個。

  當然了，真正的原因很複雜，但暫時可以這樣理解。

  也就在這時候，畸變中的田鋒忽然不再掙扎，隨即陡然怒吼，聲音已經走形：「過去三十年多來，曙光學院每年至少挑選150名少年囚禁於地下室最底層，壓榨恐懼與怨恨。

  整體數量應該在4200到4800之間。

  現在活著的應該還有兩千人。

  去救救他們！」

  話音落下，整個人再次爆發一聲悽厲的慘叫，隨後血肉崩潰，在慘叫中死亡。

  田鋒（吳鋒）死了，因畸變而死，畫面固然讓人驚駭。

  但他為什麼忽然畸變、還有個臨死前的話語，卻更讓眾人駭然。

  這次，楚飛也忍不住後退幾步，遠離吳庸。

  又是吃特麼的人！

  雖然吳庸的「吃」和老城主那種直接手段不同（也許吧），但就田鋒臨死前說的那些，還是讓人毛骨竦然。

  楚飛陡然想起自己剛剛入學時候的事情：入學不久就開始淘汰制度，每次被淘汰的人，去向都成迷。

  其中有些學生確實出現在曙光學院下轄的一些工廠中，優秀的進入戰隊等；但還是有很多學生消失了。

  三十多年來，曙光學院招收的學生怎麼也過萬了，應該在一萬一千的樣子。

  結果卻有近乎五千的學生，被吳庸抓到了地下室里壓榨「恐懼和怨恨」？

  對于田鋒臨死前說出的話，大家幾乎無條件相信了。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許最後時刻，田鋒多少有些良心發現，也可能是想給吳庸添堵。但不管如何，其暴露出來的事情，卻讓現場氣氛詭異起來。

  楚飛內心更是忍不住重複一個字：

  魔！

  同時楚飛也在思考一個問題：覺醒者算不算人？

  就說自己吧，現在有了蜻蜓的翅膀，甚至還有一個「游魚」的變身，這一切似乎都不能算是「人」的範疇了吧。

  可以預見，隨著修行的繼續加深，自己必將還會開啟更多的基因，以後甚至會設計基因。

  覺醒者，正在「非人」的路上狂飆。

  再看看現在的吳庸，如果田鋒說的是真的，這吳庸確實應該算是「魔」，而不再是「人」！

  而田鋒臨死前吐出來的話語，應該不會有假。

  氣氛越發詭異起來。

  吳庸開口了，「我記得所有進入曙光學院的學生，都是買來的吧。有問題嗎？」

  「這……」

  大家忽然愣了。

  楚飛也是，而後沉默了。

  是的，所有進入曙光學院的學生都是買來的。

  既然是買來的，那怎麼「用」，自然是吳庸說了算！

  從商品買賣的角度看，吳庸做的完全沒問題。

  但這是人！

  是上萬名活生生的人！

  這些年來，曙光學院前後接收的學生大約一萬一千人，現在明面上還活著的怕是不足六百人。

  當然，必須要說，還活著的人，基本上都是精英了。

  不說楚飛、二師兄黃海峰，就說黃剛、趙洪月等人，也都是「倖存下來」的精英。

  但這個『損耗』比例，還是讓人沉默。

  楚飛還在震驚中，吳庸又開口了：

  「平心而論，那些人就算我不買過來，又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我把他們買過來了，至少給予了他們學習和變強的機會。

  有人把握機會了，我也給予他們更多的機會；

  而有人無法把握機會，那就是被淘汰的『廢人』。

  不管你們怎麼想，我覺得我做的沒錯。

  給了機會都不知道努力的人，他們唯一的意義就是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早晚都是死，不如成為我的墊腳石，我只是廢物利用罷了。」

  楚飛聽了，張了張嘴，卻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吳庸這話，要是放在和平年代，絕對會被口誅筆伐、死了都要釘在恥辱柱上。

  但在末世中，吳庸做的吧……雖然有些讓人不舒服，但還真占著理！

  楚飛也不得不承認，很多來到曙光學院的孩子，其實都是活不下去的，且絕大部分是被別人賣了的。

  如果說吳庸有罪，那賣孩子的人、村落等，至少要占八成罪。

  只是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從人性的角度出發，楚飛還是覺得有些不太能接受。

  忍不住的，楚飛在內心中再次感慨一聲：

  魔！

  不是魔鬼、不是邪魔，就是單純的「魔」，這是一個比較中性的評價。

  楚飛想到了覺醒之前，自己的一些感悟：

  覺醒之後，是自然進化所難以觸及的未知之境，這裡光明與黑暗並存，深淵與高峰同在。如何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並高速前進，是每一個覺醒者必須面對的、永恆的難題。

  這種情況，將伴隨覺醒者一生。每一次進步、每一次思考，都要在光明與黑暗中選擇。

  但有一點要特別點明：無論是光明還是黑暗，都是一種方向。

  神，是進化的方向；

  魔，也是進化的方向！

  拋開道德不談，單純從進化的、乃至生存的角度看，神與魔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都是一種高級生命形式。

  在進化的道路上，從來只是適者生存，沒有善惡，更沒有道德！

  或者做個形象的比喻，沙皇、德皇威廉二世、Hitler、Churchill、Stalin、Roosevelt，等等，都是站在人生巔峰的存在。

  而在覺醒者的修行中，也有這個問題。

  吳庸大概率是邪惡進化方向，但他依然是一個強大的進化者，讓飛虎城內幾乎所有的覺醒者都只能仰望的高手。

  現在，連老城主張啟明看到吳庸，都皺眉了。

  忍不住的，老城主警惕的開口：「你壓根就沒有受傷？！」

  「不，我受傷了！那種情況下不受傷是不可能的。」吳庸話語很平靜，「只是我恢復的更快一些。剛剛田鋒的話你應該想到了，我擁有兩千多『食物』！」

  食物！

  聽到這兩個字，楚飛忍不住又後退一步。

  別說楚飛了，很多人都忍不住後退。

  不過老城主卻很平靜，或者說很冷淡，微微點頭：「也就是說，你早就知道吳鋒…嗯…田鋒的背叛，卻還是利用田鋒和我見面，並在會場和我近身戰鬥？」

  「是啊，這麼多年了，你我都很清楚，我們兩人之間的實際戰鬥力就算有差距，也不會很大。想要短時間內分出勝負很難。

  所以，只能取巧了。

  現在看來，我賭對了。

  現在，我基本上處於巔峰狀態，你呢？」

  說話中，吳庸背後的惡魔之翼展開，整個人懸浮地面三厘米的樣子。

  三厘米的距離剛剛好，雙腳用力就能夠著地面，可以迅速起跳，能最大程度的借力。

  老城主默默觀察吳庸，雙手比劃著名，但似乎找不到攻擊的契機。

  既然找不到，老城主就沒話找話，「吳庸，你的修行方向，是墮落方向嗎？」

  吳庸嗤笑：「你不也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在吃孩子哦。

  最近三十年來，據我所知道的，城主府或明或暗的至少擄走了五千孩童。這些孩童進入城主府之後，就徹底消失了。

  不用瞪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只要存在就有痕跡。

  而這些孩童的屍骨，應該都被壓在城主府的圍牆下面。

  以重牆鎮壓，永絕後患。這是邪教中常用的方法。

  你也不是本地人，也是從內地過來的，這手法用的倒是熟練啊，心腸也夠硬，我自愧不如。」

  老城主想要反駁，但想到吳庸這樣的人既然敢說出來，必然掌握了絕對的證據，而且現在爭吵這個也沒啥用，最重要的還是……戰鬥！

  老城主觀察吳庸，身影開始微微移動。

  楚飛等人卻在不斷後退、後退、再後退。

  楚飛算是看明白了，兩個老銀幣在相互揭短，同時「戰鬥」已經開始——暫時主要是心理上的交鋒，同時尋找彼此的破綻。

  一旦發現對方的破綻，必然會發起致命的攻擊。

  楚飛還從來沒有見到真正決定高手的對決——就飛虎城所處的環境看，10.0就算是絕頂高手了。

  現在有機會看到，好奇心當然是到極限了。但也要小心。

  楚飛緩緩後退——不敢太快，萬一引起什麼誤會就不好了。

  其餘人也有樣學樣。

  漸漸的，現場就剩下吳庸和老城主張啟明。

  哦，地面上還有「一灘」田鋒。

  其實從現在的情況看，張啟明的心理戰勝利了，因為吳庸身邊已經無人了。

  本來張啟明孤身前來，曙光學院這邊人員眾多。

  現在，吳庸也成了孤家寡人。

  兩人彼此交談著，看上去柔聲細語，但楚飛卻隱隱感受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壓抑與沉重。

  兩個吃人的高手，今天只能有一個活著嗎？

  還是會兩敗俱傷呢？

  話說回來，這種頂級高手，如果想跑的話，還真的很難攔住呢。

  時間悄悄過去，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吳庸漸漸轉到了「田鋒」的位置，就在此時，田鋒殘留的屍體忽然發生爆炸。

  爆炸極為突然，吳庸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

  也就在這瞬間，老城主動了。

  背後翅膀瞬間爆發到極限，整個人瞬間由靜而動，好似一道閃電衝向吳鋒。手上的武器，是一把長刀。

  吳庸雖然遭遇突變，但反應也很及時，手上瞬間出現一把長刀，擋在前面，剛好架住張啟明的攻擊。

  但因為攻擊力量太大，吳庸凌空後退，張啟明強勢壓迫，長刀一次又一次劈下，一秒能辟出兩百多刀，背後的翅膀更是瘋狂振動。

  吳庸因為是後退，一時間失去先手，只能不斷後退、再後退。還好反應快，卻是能擋住老城主的攻擊。

  然而因為老城主攻擊太瘋狂、太密集，吳庸一時間完全找不到方法擺脫。

  長刀與長刀激烈碰撞，空氣中爆發出恐怖的尖嘯。對撞的聲波甚至掀翻了地上的泥土。

  只是一直這樣被動防禦，是很危險的！

  就在楚飛這樣想的時候，吳庸終於做出了改變，渾身忽然膨脹，整個人瞬間膨脹一圈，出刀速度陡然增加一截。

  老城主應變不及，攻勢驟停，吳庸卻開始反擊。

  楚飛默默的看著天空的戰鬥。暫時看來，兩人的戰鬥枯燥泛味。

  但其實可以理解，兩人修為等相差仿佛，在這種激烈的碰撞中，想要做出別的改變很難。

  真要誰敢分心做點別的，說不定就被劈了。

  刀鋒在碰撞，猛烈在撞擊讓空氣都在顫抖。

  忽然，虛空傳出咔嚓的裂響，而後就看到老城主手中的長刀斷裂，半截刀鋒以遠超聲速的狀態轟然插在岩石上，一塊三米多的岩石直接裂開。

  吳庸長刀不停，轟然劈在老城主肩膀上。

  但老城主卻手持斷刀，一刀削在吳庸肚子上。

  兩人倒飛，隨後踉蹌落地。

  最終吳庸後退12步，老城主後退13步。

  但兩人都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盯著彼此。

  只看到吳庸左側肩膀血流如注，吳庸肚子立即被血液濕透。

  楚飛感知之風探索，瞬間掃描到戰場的情況：

  老城主肩膀雖然受傷，但正在迅速恢復，而且肩膀上有黝黑色的魚鱗出現——現在楚飛看清了，這是一種護甲。

  吳庸呢，肚子雖然流血，但其實並不多，只是傷到表層，此時同樣在快速修復中。

  剛剛，吳庸的長刀在劈斷老城主的長刀後，力量已經十去其九；

  而老城主的斷刀也威力驟降，更因為過短以至於只劃破了吳庸肚子的表層。

  但這一切應該不是巧合，而是兩個高手在對決中進行的精密計算。

  這場戰鬥的本質，是能量、算力、算法、知識等的對決。當然還有意志和勇氣的對決。

  但老城主情況更不妙，他只剩下半截刀鋒了。

  楚飛看著旁邊插在石頭中的半截刀鋒，忍不住齜牙。

  這長刀的材質，是原子陣列材料，幾乎是堅不可摧的存在。但現在，卻斷了。

  兩人對峙片刻，老城主身上也出現變化了，兩條長達兩米的節肢，從老城主背後出現！

  看到這節肢，楚飛忍不住心頭髮寒——就是這東西，能插入人的腦子裡吸食腦髓！

  但老城主變化並沒停止，而後又有一對、又有一對、又有一對……

  轉眼出現了四對兩米長度的節肢！

  吳庸這邊也在變化，身體漸漸健壯、壯碩、高大，背後的惡魔之翼也在膨脹、越發猙獰，皮膚色彩加深，血管一條條蜿蜒著，隱隱勾勒出一個個詭異的紋路，扭曲、卻又似乎有某種規律。

  至於面容，也不可避免的猙獰三分。

  頭上出現一對彎曲的角，身上隱隱有某種氣息流轉——也許是所謂的護體罡氣？

  眨眼間，吳庸變成了一個身高足有三米高度的……魔！

  變化中，兩「人」身上的傷口都迅速消失。

  此時夕陽餘暉也暗淡了，月亮還沒有升起，天地間一片昏暗帶著點點血紅色。

  這光芒下，兩個大高手的新形態，讓人忍不住心頭瘮得慌。

  這樣的覺醒者，顯然不能算「人」了。

  那應該算什麼？

  是「魔」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