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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魚就埋在後面山坡上的地裡頭,和當年的林長生一樣,沒有墳頭,只用土壘了一座不大的土丘。
昭昭蹲在最前面,接過繯衣遞過來的紙點燃,然後又點了香插在了一旁的泥土裡。
飛魚,咋咋呼呼最喜歡湊熱鬧的飛魚,嫉惡如仇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飛魚,說過要跟著她一輩子的飛魚,轉身就化為飛灰歸於塵土,安安靜靜的躺在了這裡。
等紙錢燃盡,香也燃去了一半,昭昭起身下了山。
太陽已經西斜,彎彎吃飽了,蓋著毯子舉著手已經睡的酣熟。
繯衣打了水給昭昭洗手,然後道:「夫人,您也歇一陣吧!」
昭昭點頭,脫鞋躺在了炕上,伸手將彎彎抱在了懷裡,很快就睡了過去。
她實在是太累了,太困了。
這一覺睡的實在沉,彎彎醒了,繯衣和織錦進來就將人抱出去,昭昭抬了抬眼皮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安戎冉是第二天晌午回來的,沒有在軍營裡面逗留,而是直接讓人抬著鋮一回了小南坡。
身上的鎧甲血跡斑斑,乾涸在上面變成了一塊一塊的黑色。平日裡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散亂著,滿頭滿臉的黃沙,滿眼的血絲。
昭昭親手替他拆了手臂上綁著的腰帶,卸了鎧甲:「將軍,我伺候你沐浴吧!」
只有一條胳膊,做什麼都不方便。
安戎冉定定的看著她,伸手輕輕的摸索著她的臉。
原本就粗糙的大手這會兒越發的糙了,輕輕拂過昭昭都覺得臉磨的她連發疼。
「將軍這是怎麼了?沐浴吧,換一身衣裳然後讓識香給你看看手臂。」
安戎冉點頭:「好!」
修長的腿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疤,在浴桶里泡了之後紅腫發白。
昭昭給他擦乾了頭髮,拿了傷藥給他塗了,包紮好之後才給他穿上衣裳。
系好他腰間的帶子,剛剛站直身體就被安戎冉伸手抱住。昭昭微微一怔,然後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手輕輕在他背腰摩挲。
剛剛上過藥,哪怕隔著衣裳,昭昭也清楚的知道他哪裡有傷,哪裡傷口結痂,哪裡化膿。
「昭昭,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安戎冉不知道該說什麼。要不是他帶走了大白,大白不會死。要不是他出事昭昭不會跑去找他,彎彎不會出事,黃氏和飛魚也不會死。
昭昭站直了身子,與他拉開了一點點距離,扶著他的臂膀仰臉看著他,甚至還笑了笑:「將軍看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裡有什麼?」
安戎冉看著她那雙亮閃閃的眸子,黑白分明的眼裡,只有自己。
「將軍為了大蜀心甘情願的征戰沙場,我為了將軍心甘情願的在所不惜。將軍在我眼裡看到了什麼?我在將軍眼裡只看見了自己呢,所以將軍不許再跟我說對不起。」
說完,拉著安戎冉出了內室:「去問問識香,看看鋮一的腿怎麼樣了順便再讓她給你看看手。」
出了內室就看見在院子裡的涼影下玩耍的彎彎。
小東西已經差不多七個月了,繯衣她們得閒就在樹影下面鋪一張蓆子,然後在上面鋪上毯子,讓她在上面打滾或者爬著玩。
小傢伙穿著大紅色的小兜兜,水紅色的單衣褲子,嘴裡開始長牙了,整天噗嗤噗嗤的,口水不停地往下流。
「將軍走的時候她才這一點大。」昭昭伸手比劃了一下:「過了二十一就七個月了。」
安戎冉看著在毯子上撅著屁股奮力爬來爬去的小人兒,抬腳走了過去。
頓下來擋在彎彎前面,伸手道:「彎彎,爹爹抱!」
彎彎的兩隻手撐著,仰著臉看著他,然後就一聳一聳的往後退。
不認識,不能抱。
退了兩步看見了昭昭翻身坐起來伸手,嘴裡啊啊的要抱抱。
昭昭俯身將她抱起來和安戎冉一起朝莊宣的院子裡走。
安戎冉錯後她們母子半步,彎彎趴在昭昭肩膀上,大眼睛不時的偷瞟他,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
安戎冉淺笑著朝她伸手,她立馬屁股一撅往昭昭懷裡縮。
昭昭拍拍她的屁股道:「老實點,要掉下去了。」
她伸手揪住昭昭的衣裳馬上老實了。但是老實不了一會會兒,又伸手抱住她脖子往上爬,偷瞄安戎冉。
安戎冉真的是被她這小模樣逗樂了。
伸手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進了屋。
昭昭帶著彎彎在院子裡等他。
這原本就是鋮一住的院子,後來莊宣來了也住了進來。
莊宣已經進去看過鋮一了,這會兒安戎冉進去他就退了出來。
到院子裡一伸手,彎彎就把手給他要抱。
抱住了彎彎,昭昭才道:「飛魚,飛魚她沒有那個福分……」
「不,是我沒有那個福分。過幾天我就要離開安西道了,夫人看看這邊還需要什麼,著人列個單子,我一起置辦了讓人捎回來。」
昭昭看了他一眼道:「這回走多久?」
莊宣捏著彎彎軟乎乎的小手玩:「不知道。」
自從離開京城,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裡呆著,即便有事離開,頂多也就是十天半個月就回來。
因為飛魚在這裡,哪怕她眼裡看不到自己,但是自己能看見她,看著她說笑,跟著丫頭打鬧就特別的歡喜。
如今人已經不在了,他一直呆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
兩輩子唯一喜歡的女子,說沒就沒了,心裡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他覺得自己大概需要出去走走轉轉,多去一些地方,多做一些事情,時間長了或許就不會再這麼難受了。
昭昭點點頭:「出去走走也好。」
正說著話,安戎冉就和識香一前一後從屋子裡出來了。
安戎冉看了一眼莊宣懷裡的彎彎,直到昭昭說話他才回神。
「鋮一怎麼樣了?」
識香轉臉朝後面屋裡看了一眼,伸手扶著她出了院子才道:「不好,膝蓋骨傷的太重,骨頭碎了,又沒有能及時用藥,皮肉全部都化膿腐爛了。」
昭昭抿了抿嘴,半響才道:「以你之見,你和郭先生的醫術誰高誰低?」
「奴婢比不得郭先生。」
「那要是郭先生回來,鋮一的腿還有沒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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