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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已過,可安西那紛紛揚揚的雪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好在莊宣早早的就派人從清溪郡那邊運了幾大車炭存著,院子修建的時候屋子裡就壘了炕。天冷的時候炕洞裡面一天到晚煨著火,屋裡放上炭盆,只要不出屋都是暖的。
昭昭臨盆的日子就在這幾日,那肚子大的有些嚇人,跟踹著一顆球似的,好像隨時要爆炸一般。
麻杆一樣的兩條腿,纖細的腰肢完全承受不起肚子的重量。
一日三餐變成四餐五餐,半夜經常還會餓醒。
外面冰天雪地的,除了飯後在屋中轉圈圈消食,哪裡也去不了。
安戎冉哪也不去,將軍營的事情安排妥當,交由白玉卿和郭臨安,整日就在山上的院子裡陪著她。
吃完早飯,昭昭轉了幾圈就開始打呵欠,卻不想回炕上去繼續睡回籠覺。
她現在睡覺很辛苦,老是抽筋不說,腿腳浮腫,肚子又大,腰難受的厲害。躺在那裡沒有一會兒就得換個姿勢,否則就覺得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轉了兩圈扒開門帘子瞧了一眼外面依舊不斷下落的雪,放下帘子的一瞬,眼裡滿是渴望。
安戎冉看的滿心不忍,捏了捏她那熱乎乎的手喊了識香:「去,拿了斗篷和手爐來給夫人。」
然後才對著昭昭道:「我帶你出去轉轉,就在院子裡轉轉好不好,讓飛魚她們堆個雪人給你看。」
昭昭忙不迭的點頭,自從外面下雪,她就再沒有出屋,要憋瘋了。
她身上穿著寬大的襖,鹿皮靴子,帶上斗篷圍上圍脖,就留下一雙略帶淤青的眼睛在外面。
安戎冉塞了手爐讓她抱著,然後才攙扶著她出了屋子。
比起屋中的暖,外面真的很冷。呼氣出來的熱氣噴在額前的碎發上,不一會兒功夫那發梢就結了冰。
但是昭昭卻一點都不覺得冷,不只是因為穿的厚,大概是肚子裡揣了一個的緣故,火力比以前大很多。
她伸手去接飄落的雪花。
阿毛喊了飛魚識香她們鏟雪,在院子裡滾雪球,堆雪人。
識香跑去廚房找了根蘿蔔拿出來給雪人當鼻子。
昭昭乾脆把自己的圍脖拿下來給雪人圍上。
一番折騰之下,那雪人到真的是越發像個人了。
在院子裡呆了個把時辰,廚房裡的湯燉好了,昭昭用了小半碗就回屋上炕,躺下睡過去。
安戎冉出門去軍營找郭臨安。
穩婆在年前就接過來和識香她們住在一起,只是這樣安戎冉還是不能放心。時間越近,他的心裡就繃的越緊,這兩日他日日夜夜都是提心弔膽的,比上戰場繃的還緊。
他剛剛走不久,昭昭就醒了,她感覺孩子狠狠的撞了一下自己,疼的她差點岔氣,半響才緩過來。
喊了一聲:「識香!」
識香挑開帘子進屋。
「什麼時辰了?」
「還早呢!夫人再睡一會兒?」其實才剛剛過了半個時辰而已,真的還早。
昭昭搖頭:「我餓了,想吃麵。」好像突然間肚子裡很缺東西一般,需要大量的東西來填補。就像以前在槐樹嶺餓肚子餓了很久的時候那種感覺,還比那更甚,心慌意亂。
昭昭餓的快,廚房裡頭的爐子一隻都燒著,煨著湯。
鍋底埋著火溫著水。
丫頭一起動手,識香將面拉好,飛魚就把鍋燒開了。
面下鍋飄水就起鍋,然後撒上蔥花,放上雞絲,澆上雞湯,配著兩碟小菜送進屋擺在炕桌上。
昭昭趴在炕桌上蹙著眉頭,呼吸有些重,快速的將送來的面吃下去,肚子裡總算是不那麼難受了。
這麼一折騰,她也不想躺了,讓繯衣伺候著穿了鞋子下地走動。
識香和郭先生都說,坐穩胎之後要適當的多走走,這樣分娩的時候才會容易些。
到底怎麼個容易法昭昭不知道,但是她覺得聽大夫的話總是沒錯的。
走了幾圈她又覺得不對,肚子隱隱下墜,有點疼,好像要如廁時的那種疼。
「繯衣,識香,我,我要如廁!」話剛剛說完,兩股之間一股熱浪,里褲濕了。
昭昭愣了一下,然後一張臉唰的一下就紅了,這是小便失禁尿褲子了?太丟人了……
見她愣在那裡不動彈,識香問道:「你夫人,您怎麼了?」
昭昭想哭,丟人丟大發了,先前頻繁想小解就不說了,這會兒還尿褲子,自己到底還行不行啊?
不等她開口,肚子又是一陣劇痛,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撕扯著往下掉一般。與此同時,一股子熱浪不受控制的從私處流下來,直接打濕了里褲。
「我,」她狠狠地噓氣呼氣:「我肚子疼,好疼!」
識香大驚,忙不迭的喊著繯衣:「快,扶夫人去東側間的產房。飛魚,飛魚,去請了穩婆來,讓阿毛去尋莊管事,趕快喊將軍回來!」
一陣兵荒馬亂,昭昭終於躺在了產房的床上。
屋子是一個月前收拾出來的,裡面就放了一張床,還有一個箱子。
昭昭躺下之後,織錦忙不迭的送了好幾個炭盆進去,然後飛魚帶著穩婆從隔壁一路小跑過來。
那婆子是莊宣從清溪郡請過來的,據說郡城好些人家的孩子都是她接生,懂點醫術,做穩婆做了大半輩子。
莊宣給的銀錢多,那婆子也沒有什麼不樂意。就是離家遠一些,每日好吃好喝有人伺候,也本分,整日在屋子裡呆著做做針線,從來不隨意走動。
飛魚聽見識香喊著「夫人要生了」,嗖一下竄出去,衝進隔壁院子裡拽了穩婆就跑:「快,快點,夫人要生了。」
那婆子快五十的人了,被她拽著一路小跑踉踉蹌蹌,便跑便喊:「哎,姑娘,飛魚姑娘,你別急,這才剛剛發動,還早著呢!」
「早什麼早呀!你快些!」飛魚根本不聽她說話,拽著她一路衝進產房這才鬆了一口氣。
進了產房,穩婆喘足了氣,然後才道:「熱水呢?燒了沒有?」
識香忙點頭:「燒了燒了!」
穩婆上前,手伸進被子下面,眉頭一擰道:「羊水破了?這麼快……」
「夫人,跟著老婆子做,把氣調順了。省著點力氣,等一會兒才是真正用力的時候。」
昭昭伸手捂著肚子,另一隻手揪著被子,眉頭擰在一處,嘴唇都快咬破了。
疼,疼的她氣都提不起來,還不如挨一刀好受一些。
這一刻,她想到了遠在京城的安陽公主,腦子裡儘是她那看著自己熱切期盼的眼神,反反覆覆的迴響著她那句:「雲溪,我是娘啊!」
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淚一滾就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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