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
「什麼?」耶律丹面色大變,「步六孤鏘死了?!」
步六孤鏘是魯國的大將軍,人高馬大,驍勇善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堪稱魯國的頂樑柱。
就是這麼一根頂樑柱,突然就折了?
這一下,魯國可算是塌了半邊天。原本秦國就是強敵,趁秦王不在三國合力攻打也不過略占上風。後來秦王御駕親征,秦軍士氣大振,原本三國略勝一籌的局勢瞬間就被扭轉成了平局。
平局倒也不算最壞的情況,之後還有更糟的。楚軍得了錯誤的兵布圖,瘋狂送人頭,十萬大軍被困於燕關嶺,直接投了敵。
楚國一崩,魯國和燕國的壓力瞬間增大。燕國不過海中彈丸小國,一群蝦兵蟹將指望不上,主要壓力就都落在了魯國頭上。
耶律丹氣得都想傳信去質問楚王發了什麼瘋,誰知信還沒寫,就得到消息,楚國內部變了天,原本的楚王被踹了,現在當政的是公子斂,就是他曾經在秦國國宴上見到的那個。
耶律丹:「……」
行,換人就換人。只要能繼續一起打秦國,楚國王位上的是誰不重要。
那位公子斂竟能夠逃出秦國在楚國成功篡位,想來本事要比先前那個窩囊廢大不少。他又當過秦王男寵,是個男人都忍受不了這樣的恥辱,想必對秦王恨之入骨,一定會一起對付秦王。
耶律丹的想像很樂觀。
事實卻是公子斂登位後迅速進行一系列改革,什麼都做到位了,就是不打算出兵反秦。
三國聯盟名存實亡,成了燕國和魯國的戰場。
耶律丹氣得吐血。
如果他知道楚國的新王根本沒有對抗秦王的打算,甚至將江山拱手於人,恐怕會當場血崩暴斃。
到這兒兩軍便有些退縮了,覺得強秦果真不可抵擋。但戰爭一開,不得不硬著頭皮打下去,到分出勝負為止。
耶律丹做了半天心理暗示,成功說服自己,還沒有到絕路,這場仗還能打。
他剛這麼想,下一刻殿外來人,帶來前線匯報,大將軍死了。
耶律丹:「……」
好極了。
不打了。
投降吧。
耶律丹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大將軍是戰死的?」那可是魯國的戰神,誰能殺得了他?秦王親自動的手嗎?
士兵惶恐道:「不是,大將軍是被……被人暗殺。」
耶律丹目眥欲裂:「刺客呢?找到了麼?」
士兵愈發畏懼:「還不曾……軍醫檢查過,大將軍是中毒身亡,防不勝防。」看見王子殿下快要吃人的眼神,他連忙補充一句,「不過有了線索,這毒是出自梁國!」
「梁國都亡了還關它什麼事!」耶律丹怒不可遏,「去查,翻天覆地也要把刺客找出來,我要將他千刀萬剮!」
「是!」
士兵下去後,耶律丹氣急攻心,一陣天旋地轉,跌回虎皮軟榻里。
完了,全完了。
事已至此,他著實看不到一點勝利的曙光。
郊外羊腸小道上。
蕭聞望著飛走的信鴿,低頭看了眼信上的消息:「暗影閣傳消息回來了,燕國那邊的任務完成了。」
阿依黛婭驚嘆:「哇,好厲害。」
蕭聞忍俊不禁:「你最厲害。」
誰也想像不到這名笑容一臉純真的女子就是毒殺大將軍的元兇。
衛斂當初交代他們三件事,就是給出三個人的名字,讓他們把人解決掉。
蕭聞一聽那份名單就倒吸一口涼氣,意識到他們是要干一件大事。
殺三人,定的是天下格局。
暗影閣是殺手組織,荼靡與羅剎更是刺客榜數一數二的高手,殺人是他們的老本行。
阿依黛婭本身毒術高明,又繼承了荼靡的武功,再與蕭聞聯手,殺死魯國的大將軍也不是不可能。饒是如此,他們也算冒著生命危險了,做起來可比聽起來困難多了。
燕國那邊的兩樁難度低些,蕭聞交給暗影閣里的兩名絕殺去辦。他們也幸不辱使命,圓滿完成任務。
此後燕魯大軍徹底成為一盤散沙,只待秦軍一舉擊潰。
「想不到這天下大勢,我一個江湖中人,竟有幸參與其中。」蕭聞一想到衛斂那談笑間殺人於無形的模樣就不寒而慄,「公子斂真是……嘖,和秦王絕配。」
王宮內。
耶律丹頹喪片刻,還是強打起精神,坐起身開始寫信。
他還有最後的希望。
秦國這架勢是要橫掃六國,楚國也必然不能獨善其身。那位新上任的楚王大概是顧慮秦國強大才遲遲不動手,可再猶豫下去,楚國也不過是步他們的後塵。
耶律丹預備傳信去提點一番,與楚國二度聯手,做著最後的反撲。
楚王會答應的。耶律丹深信不疑。
畢竟論起對秦王的恨,楚王應當最深才是。
……殊不知被耶律丹認為不共戴天不能共存的秦王與楚王,這會兒正在同一個帳篷里接吻。
-
一別又是數月,姬越將衛斂拉入帳中,抬了人下巴就吻了上去。
正所謂小別勝新婚,亂世中的重逢更勝過人間無數相聚。
盔甲落地又被白衣覆蓋,倉促間衛斂看見姬越身後一道從左肩延伸而下,貫穿整個後背的、已結了痂的傷,目光一凝,眸色微微沉鬱。
姬越察覺到他的視線,反過來安慰道:「戰場上刀劍無眼,受傷在所難免。已無大礙了。」
確實沒什麼大礙。衛斂是醫者,一眼就看出那傷已痊癒得差不多,可用了最好的傷藥疤痕尚且留至如今,想來也知道當時有多疼。
疼得利器劃在他心上似的。
衛斂抿唇,靜默一瞬,推開姬越,翻身趴了下去。
「阿斂?」姬越以為他是累了不想,也不勉強,「累了今晚就歇下……」
誰知衛斂又開了口。
「……就這樣要我罷。」衛斂低首,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輕聲道,「我怕抓你後背。」
這個姿勢的話……受不住的時候只要抓緊床單就好了,不會撓破姬越肩背上的傷疤。
姬越一怔,待反應過來後,眉眼一柔,心軟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的阿斂真是溫柔可人,乖得叫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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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對衛斂的疼惜,姬越這回沒有惡趣味地在床笫間對某位自投羅網的陛下進行靈魂拷問,很盡心地將人伺候周全。
帳外參回斗轉,月色溶溶;帳內雲收雨畢,情意綿綿。
姬越擁著軟成一汪春水的青年,開始秋後算帳。
他在人耳邊低喃:「小狐狸,你長本事了。」
一聲不吭,就撈了個王噹噹。
他千里之外聽到消息時真是要為之鼓掌。衛斂一點兒都沒跟他商量,真是好極了。
逼宮奪權何等大事,若出現半點差池,那便是性命之憂。他在這邊一無所知毫無準備,該怎麼去救?
此等後果,想來就後怕不已。
「我知道一定會成功,何必讓你在戰場上還要分心掛念。」衛斂趴在人腿上,半眯著眼,懶洋洋的模樣,「我一直都很有本事。」
「你還挺有理。」姬越挑眉。
真是越說越想罰他。
衛斂抬頭仰望他,清澈的眸底倒映出一片湖光水色。
他說:「我什麼都給你了。」
「……」
姬越神色無奈下來:「你就是有本事……讓我生氣,又讓我沒脾氣。」
「再有下回,休怪我再把你綁起來,連嘴也堵上。」姬越一臉嚴肅,「保證你眼淚哭干都不饒了你。」
就該讓衛斂知道怕,下回才不敢幹出這麼危險的事還不告訴他。
姬越能想出的讓衛斂忌憚的方式也只有這種了。畢竟在榻下,他根本捨不得在任何方面折騰衛斂,連一時的冷落都更像在折磨自己。
衛斂雙眸一眨,面色無懼,竟還有些躍躍欲試:「捆綁嗎?聽起來很有趣,我們可以試試。」
「……」姬越面無表情,「衛斂呢?我在認真和他談正事,不要放芝芝出來矇混過關。」
衛芝芝幽怨道:「你嫌棄我了。」
姬越強調:「孤很嚴肅。」
他連自稱都變了,以證明他確實很嚴肅。
衛芝芝坐起身靠近他,語氣喑啞:「真的嗎?」
青年就這麼肆無忌憚地笑望著他,雪白肌膚幾乎貼到身上,十足勾人。
身上還留著他的吻痕。
姬越眸色晦暗一瞬。可他見多了這一套,勉強能夠保持鎮定,繼續語重心長地說教:「我不能慣你。你是不是想,你有什麼事可以瞞著我自己解決,被發現後大不了就用身子讓我息怒?在你眼裡,沒什麼事是行一次房不能讓我消氣的?」
衛斂眼睫一顫。
……他還真是這麼想的。
姬越一看他的反應就知道自己說中了,氣得捏了捏他的鼻子:「衛斂,你就是仗著孤捨不得對你發脾氣。孤可告訴你,這招不是萬能的。涉及到你的安危,孤不是那麼輕易好糊弄的。」
衛斂委屈:「你方才要我要得不是挺痛快麼……」
「還敢頂嘴?」
衛斂低頭不敢說話。
這事確實是他理虧。瘟疫事件過後,他們說好了要坦誠相待。只是逼宮篡位在衛斂眼裡還真算不上大事,他勝券在握,不想為此擾了姬越在前線的心神。
可姬越驀然聽到公子斂奪位的消息,大概心情會更複雜。
他打下一片江山送給姬越,姬越當然感動,更多的卻是對他的擔憂與後怕。
姬越見人怏怏的模樣,語氣緩和了些:「行了,我也是被你嚇的。」
「我當然不願讓你沾染危險,萬事都想擋在你面前。但我也知道你有你的意願,所以不會把你禁錮在身邊。你想要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只是要告訴我,不許一個人扛。」
「其實你這麼厲害。」姬越笑了笑,「我很為你驕傲。」
衛斂抬眼,眸中似有光華流轉。
他吻了上去。
多好,這輩子遇到這個人,連一生都變得溫暖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