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繁星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都沒力氣，連呼吸都有些吃力。
「繁星，你終於醒了！」沈如意握著她的手，驚喜道：「嗚嗚嗚你可嚇死我了！」
時繁星輕笑了一下，想要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帶著氧氣面罩，說話都嗡嗡的。
「如意……」
「誒，我在呢！」沈如意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好幾天沒化妝了，你別嫌我丑啊。」
時繁星輕聲道：「怎麼會呢？就是你的眼睛……怎麼跟金魚一樣啊？我就一點闌尾炎，你哭成這麼樣子像話麼！」
這話一出，沈如意臉上的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掉，聲音里也帶著哭腔：「……你別騙我了，我都知道了。」
時繁星愣了愣，轉了轉眼珠子往四周看，才發現這個病房……很陌生。
這不是她之前做手術的那家醫院。
是另外一家。
沒有人在幫她隱瞞病情。
時繁星悠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算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我一個人瞞著這個消息，也是真的覺得好累好累。」
沈如意握緊了她的手，咬著唇儘量讓自己不哭出來：「沒事了，以後有我呢。你是獨生女，我也是獨生女，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了，我的月份比你大，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所有以後姐姐來照顧你。」
時繁星忍俊不禁，「好啊你，這個時候還不忘占我便宜。」
「才不呢，繁星，你不知道你當初的挺身而出，對我今後的人生有多重要。我有時候在想，當初如果不是你幫我擋下了那些校園暴力，我可能早就從樓頂掉下去了。」
「別胡說，」時繁星輕輕蹙眉，「生命太寶貴了，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拼了命想要活下去的時候，有多艱難？」
沈如意又想起了那些錄音裡面的內容，淚水流的更凶了：「好了好了，聽你的，我不說了。繁星，你放心，你媽媽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幫你接了，說你跟我在一起，她不知道你在醫院。」
時繁星輕輕點了點頭：「……不要告訴我媽，她年紀大了，接受不了。」
「那你準備瞞到什麼時候呢？」
「……儘量瞞吧，我這麼費盡力氣想要儘快搶回圓月的撫養權，也是想著將來我如果不在了，我媽能撫養圓月，以後的生命也有個精神支柱，不然我真的怕她支撐不住。我爸爸去世的時候她已經經受了一次打擊，我再走了，我真的怕她……」
「我明白我明白，」沈如意道：「你放心，我會幫你保密的。」
「……謝謝。」
「繁星，」沈如意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醫生讓我問問你，還有什麼想要做的事情嗎？你說，我一定幫你辦到。」
時繁星臉上浮現起一絲笑意：「我想見見女兒。」
「好，我就算是搶，也從封雲霆那裡把女兒搶回來給你。」
「……可我還想見見小陽，小陽他醒來以後，還沒見過我呢。」
「好，那你好好休養，等你休養好了，我們就帶著圓月還有你媽媽，我們一起去M國，跟他團聚。」
「我還想……」
「還想什麼？」沈如意追問道：「你說，我聽著呢。」
「我想見見先生。」
沈如意怔忪了一下：「就是你說的那個很神秘的先生？」
「對，」時繁星道：「先生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把我從深淵裡拉了出來，他本來想讓我陪他度過以後的歲月的，可是沒想到卻是我先走，我覺得挺對不起他的。」
這個有點難辦。
沈如意咬著唇想了想，「可是我們都不知道他是誰，怎麼去見他啊？對了，他不是會給你發簡訊麼？你發個簡訊給他，約他出來。」
可是時繁星想了想，還是搖頭說道：「算了，我不應該再去打擾先生了。」
「繁星……」
「如意，對不起，你介紹給我的工作，我才上了一天班，就……」
沈如意噘嘴道：「都這麼時候還想什麼工作呢，你不用管了，陸廷那邊我去跟他說，大不了被他罵一頓嘛，我受得住。」
滴滴滴——
手機簡訊鈴聲。
沈如意一驚，突然反應了過來，忙把時繁星的手機拿了出來遞給她：「你快看看，是不是先生給你發簡訊了？」
時繁星有些艱難的接過了手機，點開。
的確是先生。
【怎麼不早告訴我？】
她輕笑，想要打字回復，可是努力了好幾次，實在是拿不住手機了。
正在這時，先生直接打了電話進來。
沈如意見狀，幫她接通了，自己用手舉著，放在時繁星的耳旁。
時繁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先生。」
「繁星，你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對不起先生，你上次說的那個提議，我可能沒有能力答應了。」
「沒關係，」先生道：「你生命的最後一段路，我陪著你走，有我在，不要怕。」
先生的聲音很溫柔，還帶著微微的暗啞，卻很有磁性，總是能讓人莫名感到很安心。
「……好。」她說：「先生，這輩子我虧欠你太多了，等下輩子吧，下輩子換我來陪著你。」
「那我們可說好了，不准反悔。」
「嗯。」時繁星輕輕應了一聲，頓了頓，鼓起勇氣，追問道：「先生，我……可以見你一面嗎？」
先生也沉默了。
很久很久。
時繁星有些愧疚，連忙道：「對不起先生，這句話就當我沒說過，是我太冒犯了。」
「繁星。」
「……嗯。」
「我們現在這個狀態，還是不太適合見面的。」
「……好的，我以後都不會再提。」
「我也有我的顧慮，希望你能理解。」
「我可以理解的先生，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要求的太多了。」
先生沉沉嘆了口氣，道：「你好好養病，等你好一些了，我就來接你回家。」
時繁星突然鼻子酸了酸：「好。」
回家？
她哪裡還有家呢？
時家，封家都不是。
她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竟然只有榕城大酒店的1231號房間。
屬於她的位置，也只有房間裡的那半張床。
「繁星，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會出現在你面前，讓你見到我，但是抱歉，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
時繁星反應了一下，才如夢初醒：「……也就是說，你會以一個陌生人的樣子，在白天來見我，對嗎？」
「對，或許……也不是陌生人。」
時繁星咬住唇，先生這話的意思是……他們之前是真的認識的，對嗎？
「繁星，真相有時候並不是你所期盼的結果，反而是殺人的刀。」
「先生，謝謝你。」
掛了電話，沈如意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手機收了回來，放在她的枕邊。
「繁星。」
「嗯？」
「封雲霆就在外面，你昏睡了三天三夜，他一直就在外面守著，你要見見他嗎？」
時繁星搖頭：「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離婚協議已經簽了，接下來的離婚手續我會找律師來幫我辦理，我希望我走的時候是自由自在的，而不是誰的太太。」
沈如意重重點頭：「好，我去幫你找律師。」
「不用的如意，我認識一個朋友，他在M國帶著小陽，他就是律師。」
「那行，我幫你聯繫他。」
「還有……」時繁星道：「算了，凡事要有始有終，你叫他進來吧，我跟他……糾纏了二十多年，好幾次都該斷了，是我強行挽留，現在也該結束了，不如就在今天面對面做一個了結吧。」
沈如意站了起來：「好，那你等一下，我現在就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