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琳的工位就在總裁辦公室外,她說完這些話就立刻走了出去,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邊寫辭職信,一邊等著裡頭這位活閻王的下一步指示。
總裁辦公室里,封雲霆草草結束了視頻會議,隨便翻開了幾個快遞袋,查看裡面的文件。
確實,這些產業都是之前封氏集團旗下的。
有珠寶行,有寶石礦,有地產,有百貨大廈,還有其他的一些零碎小產業——全都是曾經被孫振奪走的,如今原封不動的全都還了回來。
而合同的落款上,是三個娟秀的簪花小楷:時繁星。
這個名字一入眼,他的心就刺痛了一下。
他揚手把文件全都放到了一邊,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心跳。
時繁星……
已經三年多沒有想起這個名字了。
他的記憶定格在跟顧心蕊徹底決裂的那一天晚上,他終於猜出六年前車禍的真相,他瘋了一樣的想去找時繁星,想跟她好好解釋,想好好跟兒子和女兒呆在一起。
後來的一切,他都記不清楚了。
邢叔說,他出了一場很嚴重的車禍,差點沒命。而時繁星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她帶著孩子們出了國,絲毫不關心他是死是活,就這麼一走了之——
跟當年車禍之後的情景,一模一樣。
心頭漫過一絲鈍鈍的痛,他搖了搖頭,試圖想把這個女人的名字從腦海里甩出去。
按下內線電話,吩咐肖琳:「告訴法務部,我沒時間簽這麼多文件,讓他們用我的私章蓋上就行,然後儘快去辦。」
肖琳再次走了進來,捧著厚厚的文件準備走出去。
心裡不是沒有委屈的,這些快遞明明就很重要,可封總沒有等她把話說完就要炒了她,現在看過了文件卻反悔了,那自己無端丟了工作又算什麼?
「等等——」封雲霆叫住了她:「你說你下周就要過試用期了?」
肖琳的腳步頓住了,心中燃起一絲希望:「是……封總,這件事真的不怪我的。」
「嗯,我現在知道了。」
「那我……」肖琳心裡浮現出一絲希冀,或許她能……留下來了?
可封雲霆的下一句話瞬間擊碎了她的幻想:「我會跟人事部說一聲,這三個月給你按照轉正之後的工資結算,此外多補償你半年的工資,應該足以抵消你租房子的錢,去吧。」
肖琳沒動。
封雲霆見狀,問道:「還有什麼要求?」
「沒了。」
「沒了就出去吧。」
肖琳氣憤地直接去了法務部,把東西放下,傳達了最後一項工作之後,直接帶著辭職信去了人事部,麻溜的辦理了離職手續,這個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
快下班的時候,封雲霆的電話響起。
他接起來:「邢叔。」
邢老爺子的心情似乎很好,「今晚過來我這裡吃個便飯吧,今天我出門海釣,釣上來了一條五斤重的石斑。」
封雲霆應了下來:「好。」
連續通宵了三四天,饒是他也有點吃不消,實在是不想開車。
舊秘書走了,新的還沒來得及招聘,他乾脆叫了個代駕,報上了海邊別墅的地址之後就靠在后座閉目養神。
不知道是這個代駕的駕駛技術太好太平穩,還是今天在文件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他疲憊至極渾渾噩噩地睡著了,做了個夢。
夢裡,是一個很靜謐的夜晚,那裡有一顆很大很大的樹,開滿了花,粉白色的,很漂亮,花瓣紛紛揚揚飄落下來的時候,就像是無數雪花,美的不可思議。
時繁星穿著一件碎花的連衣裙,就站在樹下,巧笑倩兮。
滴滴滴——
一陣急促而尖銳的鳴笛聲被他吵醒。
代價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先生,晚上下班高峰期實在太堵了,計程車還非要往前擠,差點出車禍,我就按了兩下喇叭提醒他一下。」
封雲霆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先生,要不我們從小路走吧?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抄近道過去,還沒什麼車。」
封雲霆皺眉:「小路?」
「對!我對H市可熟悉了,什麼偏僻的小路啊,人跡罕至的美景啊,我都知道,要不然我也不能幹代駕呀!」
「行吧,儘量開快點,我趕時間。」
「好的好的。」
車子拐入了一條小路,果然如同代駕司機說的,沒什麼車子,路況很好。
「你剛剛說,你對H市很熟悉?」
「對啊,我外號H市活地圖!先生您搜導航都不如問我比較快。」
封雲霆遲疑了一下,輕聲問道:「那你知不知道,H市哪裡有一棵樹,很大很大,遮天蔽日的,開的是粉白色的花,很繁茂。」
代駕司機仔細回想了一下:「粉白色的花……是櫻花嗎?還是桃花?」
「我也不確定,但是很漂亮,花瓣能鋪成粉白色的地毯,特別美。」
「那就沒有了,」代駕拍著胸脯道:「這麼大的花樹,我要是不知道的話,那絕對就不存在。先生,您是在哪聽說的啊?」
「沒有聽說,就是夢到了,夢裡的清靜特別真實。」
代駕呵呵笑:「先生,您是不是之前去過別的地方旅遊啊,比如說去R國看過櫻花,可能是記錯了吧?」
封雲霆深吸了一口氣,降下車窗,讓冷風灌進來,瞬間清醒了一些:「可能吧。」
車子保持著快速平穩的速度,他看著窗外,嗤笑了一聲。
封雲霆啊封雲霆,你還真是中毒不淺。
之前就被她拋棄過一次,怎麼還是不長記性,以為人家給你生了孩子就能挽回?
邢叔說的果然沒錯,女人,都是騙子。
達成目的之後就會立刻頭也不回的離開,不會管他的死活。
走小路,只用了十分鐘就到達了海邊別墅。
要是走平時的路線,至少也要半個小時。
封雲霆付了錢,另外又給了一張粉紅色的紙幣當做小費,稱讚了一句:「你還真是挺厲害的。」
代駕喜滋滋地接過了酬金,笑呵呵道:「我就說,H市的地方,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先生,你剛剛說的那個粉白色的花樹,我剛剛又仔細想了一遍,還在群里問了好幾個同行,大家都不知道,所以我敢肯定,H市絕對沒有這個地方。」
「嗯,知道了。」
不過是個夢罷了。
也是他傻,居然因為一堆文件就能做這種夢,真是沒出息。
走進別墅,邢老爺子正坐在沙發上聽著京劇《打龍袍》,閉著眼睛陶醉地跟著哼。
「邢叔。」他叫了一聲。
邢老爺子轉過頭來,「雲霆來啦?慶安,快去告訴廚房,把那條石斑魚給蒸上!石斑這種魚啊,只能清蒸,其他的做法都會破壞它的鮮味,記住,八分鐘,不能多也不能少。」
郭慶安拄著拐杖,應了一聲,慢慢往廚房走去。
邢老爺子拍了拍身側的位置:「來,坐。」
封雲霆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邢叔,您最近看起來狀態好多了,氣色也好,精神也好。」
邢老爺子笑了笑,道:「還是你能幹,有你在,我就可以早點退休,頤養天年。不過雲霆,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是最近累著了?」
「沒有,就是剛剛來的路上,做了個夢。」
「哦,噩夢嗎?夢到了什麼?」
「夢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夢到了……時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