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啊……」
齊雲死了……
有些意外,也有些理所當然。
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蘇垣也是一愣,說到底祂和齊雲也算是有些聯繫,可以說是朋友關係。
這十年來,齊雲一邊培養著新的管理者,一邊參與部落的管理。
齊雲是一個不錯的全能型人才,文武雙全的那種。在他的管理下,曾經的山之部落逐漸變得強大,後來,蘇垣來了,山之部落變成了碧水部落。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蘇垣應當選出新的凡民首領,也就是萌妹子二把手來幫助祂管理部落的。
可是蘇垣並沒有這麼做,祂還是讓齊雲來對部落進行管理,甚至還讓齊雲選出一個合適的繼承人,無論男女。
只論性格、能力和事跡。
有時候,蘇垣心裡總是會想,自己養一個萌妹子二把手有多好,既可以養眼,又可以幫助自己工作。
到後面說不定也能把工作完全甩下去,成為一個完美的甩手掌柜。
可是每當祂看到齊雲的時候,這些想法都會不翼而飛。
蒼老的面龐帶著些許疲憊,眉宇之間儘是歲月的風沙,曾經能與魔物搏殺的勇士在歲月下已然垂垂老矣。
當年山之部落的遺民帶著族人與族物逃離,到最後只剩下自己和那些族物。
剩餘的族人們一個個死在了他的眼前。
他只有他自己了。
後來,齊雲建立了新的山之部落,也是為了緬懷著過去,可是面對著世間種種的威脅,他選擇了尋找神明。
神明來了,山之部落改成了碧水部落,自己曾經信仰的神明也已經被送去解脫。
他好像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蘇垣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位合格的統御者,更不會認為自己的管理能力非常優秀。
祂不會以自己的愛好來踐踏他人的心血。
如今的碧水部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失去一切的齊雲的心血,他看著這個部落從弱小走向強大,從無神走到有神。
若是說這個孤獨者還有著什麼的話,那就是這個部落了。
「神明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前來向蘇垣報告消息的宇疑惑問道,宇的眼眶通紅,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流下眼淚,但是他始終記著養父的一句話。
「一位合格的首領,不能流出軟弱的神色,更不能將這些情緒在神明面前表現出來。」
宇就是齊雲找的繼承人,也是他收養培育的孩子,他把自己所有會的東西全部都教給了宇。
無論是部落的管理知識,亦或是與魔物廝殺的戰鬥技法,他全部都教授了出去。
並非是齊雲自己小氣不願意教授戰鬥技法,而是除了宇,他的戰鬥技法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完整的繼承。
宇是一個孤兒,從小就失去了父母,吃百家飯長大的,沒有父母的他更能明白親情的珍貴。
齊雲給了他僅剩的親情,也是他僅剩的家人,如今,他沒有家人了。
世界就是一個輪迴,一個無家之人找到了另一個無家之人,他們組成了新的家,如今年邁者逝去,徒留下那孤單的身影。
他最終還是回歸了原初,變成了那無家之人。
看著眼前青年那種想哭卻又不哭出來的模樣,蘇垣明白,這是齊雲不允許宇在祂面前流露出軟弱的表現。
畢竟宇是要成為首領的人。
「唉……」
「想哭,就哭出來吧,我允許你在我面前哭泣。」
「悲傷亦是你情緒的一部分,當初你的父親也是在我面前哭泣過,那次哭泣他道別了過去。」
輕輕一嘆,蘇垣允許宇在神靈的面前哭泣,祂是不會厭棄真實的子民的。
神明的話語就恍若一把利劍,扯開了真實的宇。
「我…不會,不會哭的,不會…哭的,父親說了……」
「我不能…不能在神面前……」
宇一邊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一邊用顫抖的手抹掉流下的眼淚,可是明明心中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哭,手一直在不停的擦拭,眼淚就是止不住的流下。
「嗚……嗚嗚嗚……」
終於,他壓抑不住了,大聲地哭了出來。
「父親沒了……」
「我沒有家人了……」
宇的身體恍若失去了支架,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雷雨天。
漆黑的天空恍若有惡獸在咆哮,風雨怒號著,雷霆划過了天空。
「小傢伙,一直淋著雨的話可是會生病的,來我家吧。」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家人。」
一聲蒼老但有勁的聲音傳來,映入眼帘的是他們的領袖,一位年邁的戰神。
他們心目中的戰神。
那一夜,老人撐起了他那瘦弱卻又堅實的臂膀,為那個小小的他,擋住了風雨。
他現在多麼很想要那個老人再次回到他的面前,哪怕只是讓他再看一眼。
一眼就夠了。
「……我沒有家人了……我沒有家了……」
宇的身軀顫抖著,塵土髒了衣衫,卻又被淚水浸濕,碎石划過了肌膚,卻又被塵土掩蓋。
掩蓋在面容上的雙手,似乎是要擋住神明的目光,這是他對父親話語所最牢記的一句。
「不能在神明面前流露出軟弱。」
看著掩蓋面容哭泣的宇,蘇垣有些沉默了,祂能夠明白宇的感覺,但是卻無法共情。
似乎是悲傷未到閥值?
「從今往後,你的名字就叫齊宇。」
「從我到來之後,他總是沒有提出你的姓名,只說了你叫宇……」
「他想要你得到我的承認,可是他自己卻不清楚我早就已經承認了你的存在和地位……」
「如今有了這個完整的姓名,也算是你對他的繼承。」
「以長子的身份參加他的葬禮吧……」
「身為神明的我,去參加他的葬禮……終究是有些不太適合。」
想到了自己的子民,蘇垣有些悵然,並非所有人都像徐禾那般,願意向祂分享最為真實的自己。
如果現在祂以神明的身份去參加葬禮,或許會破壞葬禮本身的進行。
這並不是祂想要的。
「待到葬禮結束後,我再去看一看他吧。」